（接第109期）

第四天，上午，统一喷洒灭蟑螂药，把被子、洗脸盆、学习柜里的物品全部都用褥子包起来，搬到北一，全体人员都到C楼去。我估计到C楼肯定会安排一部分人劳动、其他人或还没考证的学习。我让蔡广霞拿着书（她管文盲版的图画叫书），她说已经卷到褥子里面了。她的被褥卷压在最底下，我就把手伸到最底下去掏。

代元元和齐兆兰不让我拿：“你干什么？都给翻乱了！”

我说：“拿书，伸手就拿出来了。”

正说着，李颖出现在门口：“野靖环，你干什么？”

“我把蔡广霞的书拿出来，等会儿学习用。”我说。

“不用你管，我们会考虑。”李颖说。

我说：“不安排文盲学习吗？要是学习我顺手就带着了。”

“用不着你，听见了吗？”李颖生气地喊起来。

我只好不说话了。把东西都搬到北一之后，李颖让代元元把蔡广霞的书拿出来，对我说：“野靖环，我告诉你，这是代元元拿出来的书，跟你没关系！”

我至今都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到了Ｃ楼，我和新生、病残的法轮功学员等十七八个人被安排在一间屋子里面朝窗户坐在小椅子上学习。充分地利用了这3个小时的时间，没人让她干活，没人来考她题，没有干扰，蔡广霞把前7条也嗑磕绊绊地背下来了。

没想到，刚回到班里，齐兆兰就对我说：“不用你再教了。”

我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根本就不好好教。你教蔡广霞，就是挑动蔡广霞不遵守规范，你把她都带坏了。”齐兆兰说。

这段时间，李志新又回来值大夜。

史丽娜在8月15日被提前释放了。李志新也符合减期条件，可是队里让齐兆兰开班会，每个人都要发言，不同意给李志新减期。这就是班组意见，就成为不能减期的理由。这个班会李志新没参加，她在九班睡觉。每个人都要发言，都要说不同意她减期。一个新生刚说了一句“不了解情况”就被杨小梅骂道：“你听得懂人话吗？”吓得她赶紧说不同意。

最后只剩下我了，我就说：“如果李志新有缺点和错误的，该扣分就扣分，分数不够就不能减期。如果她的缺点不够扣分的，应该给她指出来，要求她改正。按规定是‘以分计奖’，既然她的分数够了，还是应该给她减期的。”

其实，连蚊子叮咬都会被扣分，还能有什么缺点不被扣分呢？实在找不到茬了，就发动群众整群众了。

李志新申请减期的表格上班组意见一栏里，没有我的名字，此后班里的任何活动都不让我参加了。

班里有几个人饭量大，蔡广霞能吃两个馒头，还有几个人能吃一个半馒头。按定量每人一个，班里调剂，有时大厅有剩余的也可以再去添。但是，饭量大的往往是新生，她们吃不到其它食物，而且会被嘲讽，她们一般也不出去添。我每次只吃半个馒头，另一半给蔡广霞。

8月20日晚饭时，班里的馒头都吃完了，大厅里也没有馒头了。我知道有人没吃饱，可是，齐兆兰却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包了半个馒头，然后装作随意走走的样子，扔到门口墙角的垃圾筐里。我看见了，就说她。

她说：“就那么一小块馒头，被苍蝇叮了不能吃了。”

我说：“班里还有人没吃饱呢——”

马上就被代元元打断了：“野靖环，你别胡说八道，谁没吃饱？谁不让人家吃饱的？”

这里最忌讳说“没吃饱”、“没水喝”、“不让睡觉”、“挨打”、“被罚”之类的话，明明是在大厅罚站，也得说成是“自己在大厅思考问题”。代元元又是生活委员，对这些特别敏感，所以立即叫嚷起来。

齐兆兰马上顺着代元元的话题叫起来：“就是，你们说，谁没吃饱？野靖环，你就会造谣生事，唯恐天下不乱！”

她一边说，一边拿起垃圾筐递到刘超雨手里，让她到水房去倒掉。

我说：“齐兆兰，你为什么这么着急的就倒出去啊？等队长来了看看你扔的这个馒头。”

齐兆兰说：“我就倒出去了，你去垃圾桶里捡回来吧！”

李志新已经把饭盆刷完了拿回班里，饭盆要用干毛巾擦两遍，我是固定负责擦饭盆的。我和代元元站在学习柜的两侧，一边擦饭盆一边争论着。

代元元说：“我告诉你野靖环，你的小绳是越勒越紧了，你跟这个做对跟那个做对还有你的好日子过？”

我说：“扔馒头对不对？你不知道吗？”

代元元大声叫嚷：“我告诉你野靖环，你就是居心不良！”

我擦完一个饭盆就放到桌上一个，没注意，两个不锈钢的饭盆碰了一下，响了一声。

“野靖环！你要把饭盆摔到哪去呀！”杨敏随着声音怒气冲冲地进来了。

齐兆兰喊：“起立，立正。”

大家喊：“队长好！”全都垂手站着。

杨敏发话了：“野靖环，我听你嚷嚷半天了，你乱嚷嚷还不行，还摔盆，你想干什么？”

我说：“杨队长，我没摔盆，可能是不小心碰了那个盆。你听了半天了，你也听见我说什么了，我没乱嚷嚷，就在说齐兆兰扔馒头的事。”

“我就问你，你为什么要大声喧哗？扔馒头是扔馒头的事，你大声喧哗是你大声喧哗的事！”杨敏把两件事分得很清楚。

我说：“我没有大声喧哗，我是在和代元元说扔馒头的事，刚才代元元说的话你也听见了。”

杨敏说：“别跟我说这么多，告诉你们，这就是在公共场所大声喧哗，一人扣20分。”

说完转身就走。

代元元傻眼了，这是她第二次被扣分——第一次是三项教育考试的思想道德课没及格，被扣10分。

她“啪”地一下把盆摔在桌子上，说：“野靖环，你就祸害人吧！你自己过的日子不像人，你还想让别人也那样。好，从今以后你别想过一天好日子。”

我说：“好像你是九大队的老大似的，好像你说了算似的。”

她说：“我告诉你，这话是大队长说的，就是让我们管着你，不能让你有一天好日子过！过去看在面子上，我还没当面跟你说过，现在告诉你大队长就是这么布置的。我再跟你说一遍，从今以后你别想过一天好日子！你害的我被扣分，你也别想痛快了！”

她终于说出了事情的实质：大队长布置，故意找茬，目的就是不让我过好日子！       

这一夜，我一分钟也没睡着。我无数遍地想着杨敏找茬扣分；无数遍地想着代元元说的话：“大队长就是这么布置的，从今以后你一天好日子也别想过！”无数遍地回忆被劳教的情景，今后还能把我怎么样呢？……

当听见小哨喊“起床”时，尽管头昏脑胀的，还是装作精神饱满的样子迅速起床。就这样，我坚持着装做若无其事的熬过了一天。

代元元一天气鼓鼓的，一会儿就发一阵怒气。扣的20分对她的打击太大了，比郭燕燕生气的程度大多了，毕竟她的教期还长着哪。晚上，她躺在床上说：“瞧瞧人家，扣了20分，什么事儿也没有，谁比得了啊？”其实，她哪知道我心里的痛啊！这一天没起大的风波，就寝了，我的头一沾在枕头包上就睡着了。

（未完待续）

（《中国人权双周刊》第110期   2013年7月26日—8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