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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权双周刊编辑部

谣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掩盖真相
——“石首抢尸事件”之后鉴

刘正清

“石首抢尸事件”早已谢幕,今天回首该事件的处理过程,令人感叹唏嘘。该事件的起因是石首永隆酒店一名年轻厨师非正常死亡,当地公安认定为“自杀”。但家属不认可,为保存证据护尸不让火化,公安武警就抢尸要强行火化。此举,激起了利益不相关的当地群众的更加怀疑和不满,终酿成几万民众的群体性抗争事件。

一个人非正常死亡了,对死者及家属无疑是一个悲剧,但对事件的处理却又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了——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不过是民事责任还是刑事责任的认定罢了,是谁的责任谁承担。亲人突然离去,家属有质疑,这完全是人之常情,是正常的合理的。家属护尸存证的目的也只是要探求死因,针对的对象不是政府,而是酒店老板,即使他们对当地司法和政府不信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当地政府对自己的认定如此有信心,就让上级司法机构重新鉴定就是了。事件与政府无关,政府只需要保护好现场,等待重新鉴定就行了,有必要组织警力去抢尸火化吗?这不是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吗?抢尸激起了当地百姓对政府的怀疑,自发地进行群体性抗议,矛头指向政府。就算事情至此,政府也没什么可惊恐的,百姓既没政治诉求,也未危及社会稳定,就是要一个死亡真相。政府将真相告诉百姓就是了,就算是有官员参与,也不是政府行为。哪个制度下没有贪官没有丑恶?挖出几个贪官对政权建设不也是有益吗?有必要调来军警大兵对老百姓弹压吗?

每遇到群体事件,政府就是千篇一律的八股腔:“少数不法之徒”、“别有用心的人”、“煽动了不明真相的群众”等等。既然知道群众不明真相,为什么不把真相让他们知道呢?大多数群众知道真相之后,自然会从群体事件中分离出来,这不就孤立了“少数不法之徒”了吗?谣言止于真相。“煽动”是共产党的强项、传统,“一二•九”反蒋、“沈崇强奸案”等等,哪一起不是共产党煽动起来的,为什么在掌握了政权,全面控制了舆论之后,反而煽动不过“少数不法之徒”了呢?

更有甚者,明明是官员损害老百姓利益,引发了群体抗争,政府非但不能让老百姓知道真相,反而要千方百计地掩盖真相。为此,其故意将老百姓的切身利益诉求政治化,推向敌对,一言蔽之以“境外敌对势力煽动”。似乎任何群体性事件,一旦将其政治化,与境外“敌对势力”挂勾,腐败官吏就与共产党政权绑在一起了,镇压也就有了合法性,有了坚强的后盾。这岂不是让国家为贪官污吏作恶背书买单?! 任何一个社会,人命事件随时都有发生,或自杀,或他杀。自杀则涉及民事,他杀则涉及刑事。此类事件很普通,政府只要秉公面对即可。可是,石首这桩命案奇在:事件的双方是死者家属和永隆大酒店,政府是介于双方的调停者裁决者。但该事件自始至终,就没见过酒店方的影子,政府成了主角。从政府的处理方式看,政府就是当事方,或是酒店的代理方。发现尸体后,警方认定是自杀,然后就催其家人尽快处理尸体,并威胁说:“承认是自杀,就给三万元;不承认,一分钱也没有。”请问,是谁给这三万元?自杀,怎么轮到警方给钱?如果不是自杀,想用钱打发了事的也只能是酒店方呀。请问,警方是在替谁说话?!谈判也好,协商也罢,这是酒店和家属双方间的事,警方只能居中。可是不见店方出面,警方反而成了当事方。当警方急欲处理尸体而家属又不愿意“焚尸灭证”时,冲突自然而起,且越闹越大。现在,我们回过来追问,在“他杀”是一种普遍的怀疑时,谁最希望立即火化尸体呢?答案肯定是与命案有关联的酒店方,那么我们就不得不质疑:为何警方比酒店方还要急?

从处理结果来看,政府就是当事方。尸体终于火化了,结论仍然是自杀。可自杀事涉酒店,要谈判,也是酒店和死者家属谈;要掏钱,也是酒店自己来买单。可是政府却顶替了酒店,由居间裁决的第三方,挺身而出变成了当事方:“当地政府与家属经过谈判后达成协议,补偿家属安抚费八万元”。这真是个具有中国特色的大笑话,自杀还有钱拿,而且是政府给,并不惜用纳税人的钱来为酒店顶缸。这是什么逻辑?难道维稳就用金钱可以换来吗?这不是给下次事件树立榜样吗?

谣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掩盖真相。群体性事件中的大多数是本土人,从自身的利益出发,他们比当权者、政府更渴望当地的安宁与秩序,动乱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他们与死者完全是利益不相干,他们的诉求很简单——就是要追寻真相!他们之所以参与群体性抗争,是害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死者。

“少数不法之徒”和“境外敌对势力”,这两顶政治帽子固然可恐慑住部分群众,但不能让人民心悦诚服。动用几万军警固然可平息群体性事件,但不能让群众安心。贾雨村固然可以用金钱了结葫芦案,但其未来的破坏力更甚。近年发生的群体性事件,都是因为当地群众对政府对官员有积怨,表面上看群众“闹事”没来由,实际上是怨愤由来已久。好好找找造成群体性事件的动乱之源吧,不要掩耳盗铃,将责任推给“谣言”、推给“少数不法之徒”和“境外敌对势力”。古语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奔流不息之水宜疏不宜堵,堵只能是一时的平静,久了是要溃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