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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权双周刊编辑部
模范公民记者李元龙
李元龙原是贵州《毕节日报》记者,2005年因发表批评时政的言论,被开除公职,入狱两年。李元龙获刑的4篇网络文章是:《在思想上加入美国国籍》,赞扬美国的政治制度,表示要“在思想上加入美国国籍”;《生的平凡,死的可悲》,批评政府向青少年府宣传刘胡兰,认为赞颂未成年人牺牲生命不可取;《不光是涮涮八十岁老母去世还要继续开会的书记》,讽刺官场作秀;《从百岁老朽入党说开去》,讽刺拉拢百岁老人入党,批评其违背党章。
说实在的,这4篇文章实在不算啥,网上批评当局比作者更狠的人多得是。李元龙之所以入狱,恐怕还是因为他得罪了当地领导。
在拘留所,李元龙对维权律师刘路说:“我承认自己‘有罪’,但是我不承认他们的法律。他们的法律就是用来定我们罪的。我没有想煽动颠覆国家政权,我只是想让这个国家走向民主、自由,实现和平转型,我的想法错了吗?我没有错,没有。”
刘路问李元龙为什么要写这些文章,李元龙说:“一、我是党报的记者,整天说假话、套话,心里很压抑,渴望能有机会说说自己心里的话。二、目前的国内现实,贫富悬殊、官员腐败、司法不公、钳制言论等等,让我觉得中国社会需要转型,作为知识分子我有批判、揭露这些现象的义务。三、我通过互联网,看到了海外的一些信息,也受 到了一些自由派知识分子的影响,思想发生了变化。”
实际上,李元龙的这些想法也是当今社会上许多人的普遍想法,是公民对正义和自由的渴望。
这次文字狱给李元龙一家带来了深重的灾难,甚至当时他的正在上高三的儿子也被牵连进去,被警察传唤了三次。李元龙一向热衷公益,经常帮助他人,在入狱前,他用自己微薄的工资资助了三个贫困的孩子读到了大学,其中一个还上了北大。李元龙被捕后,他从监狱里传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让他的妻子继续负担这些孩子的学费,不要让他们辍学。
2007年9月,李元龙刑满释放。牢狱之灾并没有让他放弃对民主自由的追求,反而他的民主信念更坚定了。之前,他用笔名发表文章,出狱后直接用本名发表文章,批判专制,揭露社会的丑恶现象。就这样,李元龙从党报记者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公民记者。与此同时,重获自由的李元龙仍不忘做公益活动,他曾在“黔之驴”QQ群,为毕节当地的两个孤女发起过捐助,募到了3000来元现金和衣物。他是批评专制的猛士,更是热衷公益的好人。
最近发生的一件事让李元龙成了全国关注的焦点人物。
2012年11月16日傍晚,李元龙听说在毕节新城区的繁华地带有5个流浪儿冻死在了垃圾箱里。这个消息让素来喜欢小孩的李元龙十分震撼,也触动了他作为一名公民记者的“新闻嗅觉”。当晚,李元龙就把消息发布到了网上。
第二天一早,他跑到流浪儿出事的地方采访拍照。在询问了当地几位清洁工人后,李元龙得到了令他十分震惊的消息,原来这些流浪儿在公职人员的眼皮底下露宿街头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毕节民政局曾短暂收容过他们一段时间,但不知为什么又让这些无依无靠的孩子流落到了街头。于是5个小孩就在民政局旁边搭了个简陋的窝棚住了下来。前阵子冷空气袭来,这群流浪儿为了避寒躲进了肮脏的垃圾箱里,因为生火取暖而一氧化碳中毒而死。
李元龙回家后立即写了一篇图文并茂的帖子《五流浪儿为避寒闷死垃圾箱,事发贵州毕节》发到网上,引起了网友的广泛关注和巨大反响,但也招来了曾迫害他的当地官员的怨愤。帖子发出还不到24小时,当地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就打电话找到李元龙,说当地领导对他的帖子“非常不高兴”,要他立即删了帖子。李元龙回答道:“我理解你们的工作,如果是别的文章,我都配合了。但是,这篇文章不能删。谁家都有穷亲友,假如你们的亲友遭遇这样的悲惨命运,你也希望我删掉这篇文章吗?”
后来因为担心再接到官方要求他删贴的电话,李元龙干脆将电话关机。当局为了消除负面影响,指使五毛们围攻李元龙,说他“在网上造谣”、“想出名”、“给政府抹黑”、“活得不自在了”,等等。李元龙联想到自己文字狱的遭受,以及许多记者被打被抓,甚至被杀的事情,感到了精神压力,但他作为基督徒没有屈服,坚持自己对社会与正义的责任。
李元龙的报道引起了极大的反响,19日下午,连央视的新闻记者都找到他进行采访,当天晚上央视就《新闻1+1》栏目报道了该事件。
当记者采访李元龙时,他说:“我如果和当地媒体人那样也装聋作哑,那么我的良心会因此长久地、深深地不安。为了告慰五个流浪儿的在天之灵,为了以后不再有流浪儿,不再有任何一个我们的孩子遭受这样的比卖火柴的小女孩还悲惨的命运,我觉得事不宜迟,要尽快向外披露这件事。”
迫于舆论压力,毕节当地多名官员因为此事被免职。但李元龙也为5个流浪儿童之死的真相付出了代价,他被警察抓走,强制他到外省旅游,连妻子也被控制了。当局这样做,无非是让李元龙不再向媒体透露任何当地的负面消息,免得给官老爷们脸上抹黑。
李元龙履行了一个堂堂正正的公民和记者的责任。毕节当局侵犯李元龙的人身自由,强迫他去旅游,不得接受媒体的采访,是赤裸裸的违法行为——政府践踏宪法。这说明,在中国,记者真实地报道何其艰难,控制新闻的不仅是中央、中宣部,还有层层的地方政府和官员,因为每一起黑幕的披露、真相的报道都牵连到官员的权势和利益,因此他们定要与新闻自由为敌。当今中国,新闻自由不仅仅是意识形态的问题,而直接涉及权力者的利益。
李元龙,这位有正义感的公民记者“被旅游”结束后,立即和“黔之驴”qq群的“驴友们”携带“爱心衣橱”捐献的钱、衣、物,前往毕节市擦枪岩村干沟苗寨,将这些物资发放到了5个不幸夭折的流浪儿的家庭、同学和邻居的手里。李元龙真可谓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模范公民和记者。
(《中国人权双周刊》第94期 2012年12月14日—12月27日)
http://biweeklyarchive.hrichina.org/article/3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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