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第154期）

关键词：奥运半夜“非常”

奥运会之前，在短短的20天之内连续3次“非常”，都是在夜里12点以后送走的。

这些被“非常”的人都是老太太。这么热的天气，晚上10点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到了12点，凉快一点儿了，刚刚睡着了，就突然被叫起来收拾自己的行李，进行清身、拆被子那一套折磨人的检查。有的刚来20天就被遣送；来时被拆开检查的被褥，走时又被拆开检查，而这20天连大门都没迈出去一步。

奥运期间这里人像走马灯一样轮换着。我替这些被遣送的人担心、紧张。都是些年老体弱的，都被遣送到外地去。这些人一夜睡不了觉儿，再坐上长途的车，她们身体怎么能受得了啊？都犯了什么罪，要遭受这样的折磨？

这天刘芳突然宣布：从现在开始要节约用水了。

轮到北二放茅，我看见便池里的尿没有冲掉，以为是前面放茅的人忘了冲厕所，我没有吱声。等我小便之后，刚要按冲水的开关就被喝住了：

“不许冲厕所！”

我奇怪地看着刘芳：“怎么不让冲厕所呢？”

“只有大便能冲厕所。小便不许冲，等所有的人都放完了再一块儿冲。”刘芳说。

我这才明白，刚才便池里的尿不是人家忘了冲，而是不让冲了。可是就在昨天，我还看见对门二班的班长张改萍在班里朝着一个新来的发牢骚——那个新来的忘了冲厕所，结果被下一个班的人发现了，罚二班打扫一个星期厕所。

没想到，今天又变了，而且是变成了完全相反的规定，这就是节约用水呀！

从这一天起，厕所里的叫骂声又改了词了。原来是骂那些不冲厕所的，蔡广霞刚来的时候，总是忘了冲厕所，她在农村生活了50年，从来没有使用过冲水的厕所，在这里，不知为了这个挨过多少骂、挨过多少次罚。

现在，有冲水习惯的人开始挨骂了。一个人把厕所冲了之后，刘芳让她在厕所罚站，还不停地叫骂着：“你不知道现在节约用水吗？你他妈的傻屄，你就是故意浪费！你等着我报告队长，罚你不许上厕所！”

我正在水房里洗手，听见刘芳的叫骂声我就喊起来：“刘芳，你简直是个混蛋，蔡广霞来的时候不会冲厕所，你罚了她打扫厕所一个月。现在冲厕所又成了犯罪，你翻过来调过去的，你说话是放屁呀？”

刘芳在厕所门口叫喊：“你才是放屁呢！我就听队长的，你少废话！”

我站到了水房门口，故意地朝着筒道里大声说：“哪个队长跟你说不让冲厕所？我去问问她！”

刘芳的声音小了一些：“你算老几呀！我凭什么告诉你呀！”

她不敢说出来是哪个队长说的。

代元元说话了：“刘芳，你理她干什么呀？杨大都说了，所有的人都别搭理她，你还跟她说话。”

刘芳也就不出声了。

又过了两天，水房的地下摆了七八个盆，厕所里也放了一个跟大腿一样高的塑料桶，要求把洗脸的水倒进这些容器里，再用这些水冲厕所。这种方法很好，我在家里也是用洗菜或洗衣服的水冲厕所。

可是，本来是节约用水的一种方式，现在却变成惩罚人的方式了。

这么热的天气，这么多的人，放茅时以班为单位，分10次才能上完厕所。最后一个班的人要在已经有八九个人尿液的便池里大小便，一蹲下，臭气、臊气熏得直想流眼泪。最后放茅的班到水房端来盆里的水冲厕所，而且一盆水要冲几个便池，只要看不见黄色的尿液就行了。

我想跟杨亚楠说一说，这些尿液浓度很高，尿液结成的垢很快就把下水道堵塞了，到那时再清理下水道，更不值了。

还没等我跟杨亚楠说，就发生了一件事。

这天早上放茅洗漱时，我在厕所大便后就按了冲水开关，把大便冲下去了，然后就站到过道上排队。厕所是两个门，早上放茅之后都是朝着水房那边的门排队。

突然，刘芳站在门口喊起来了：“野靖环，你刚才为什么要冲厕所？你是故意浪费水！”

我说：“我大便了。”

“大便也不行，也得端水冲！”刘芳叫着。

我奇怪地问：“大便不是可以用水冲吗？”

“不行！你就是不自觉，你就是故意浪费水！”刘芳喊着。

我骂了一句：“你放屁！”

我的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杨亚楠的声音：“野靖环，你说什么呢？”

我这才明白刘芳为什么无缘无故地找茬了。原来刘芳早就看见杨亚楠进了筒道，她朝我叫嚷，杨亚楠就从我们身后的门进来了。

杨亚楠走到我的身边接着说：“你也会骂人了！我在你的背后看你，我才把你看得更清楚了！”

我说：“我不看着你，就已经把你看清楚了。我从来都是光明磊落地做事，我骂刘芳，是因为她胡说八道，那就是放屁。”

“你闭嘴！你还说这种话！”杨亚楠制止我。

我说：“她们天天骂人你听不到，就是你听到了，你也不管。看起来你是支持她们用这种方式节约用水的。这是节约用水吗？这是用来整人的。你就把节约用水当作你的政绩，是不是？这厕所里臭气熏天还不如农村的茅坑呢！满筒道的臊味臭味，你闻不见吗？这就是你九大队的文明吗？这就是你杨大队长的管理方式吗？你把我们都当成你的奴隶啦？原来厕所的水白天黑夜地流着，我心疼得不得了。我给你写了书面的建议，虽然你按着我的建议改了，但是你却因此而记恨我。你是什么心态呀？”

杨亚楠生气地说：“我说一句，你有一百句等着我！”

我说：“就是！因为你说得不对！你要是有理，我就没话可说！”

她气得叫喊起来：“出去！”

（未完待续）

（《中国人权双周刊》第155期  2015年4月17日—2015年4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