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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权双周刊编辑部

不虚此行
——北京劳教调遣处纪实(六十三)

野靖环

(接第148期

关键词:暴力剪发

5月22日晚上,张宏来到六班门口,阴沉着脸对我说:“野靖环,你的头发该剪了。”

我应答了一声“是”。

其实我的头发最长的部分才刚刚碰到衣领——在这里当然是不行的——那些牢头狱霸为了表示服从管理,都剪成了平头;和她们比,只要长成了女式发型都显得很长了。

第二天上午,杨大突然进了北二,对我说:“你的头发该剪了。”

“我不剪。”我态度坚决地回答。

“今天是星期五,算上今天,我给你3天的时间考虑,星期一必须剪。如果星期一不剪,就给你延期!”她咬牙切齿地说。

“延期”!这两个字重重地敲击着我的心。

3天里,我满脑子都在想可能发生的事情:我在被口宣延长劳教期限后,怎样进行行政复议;我可能被关进十班,不许出班,大小便、洗漱都在屋里;我可能被关进禁闭室,我怎样度过孤独、寂寞、肮脏的每一天……

不管怎样,我就是不剪头发!加上延期半年,一年多以后我的头发就会长到肩膀了,到那时,飘着满头白发出狱,也是很值的。我太爱我的头发了。

虽然是这样想着,但是心总是忽悠忽悠的像悬空似的,一阵一阵地难受。

星期一早上8点的点名刚刚结束,杨亚楠就出现在北二的门口。她站在外面对我说:“剪头发!”

“不剪。”我回答得很干脆。

“你等着!”她转身走了。

一会儿她就回来了,手里拿着摄像机,身后跟着一个理发的劳教人员。杨亚楠让她把高板放到墙角,然后用摄像机对着我,又对卢静和王平说:“让她坐下!”

“让她坐下!”“让她起来!”“让她……”这一句话是让其他劳教人员使用暴力的意思。立刻,卢静和王平分别抓住我的两个肩膀和胳膊把我往墙角的高板上拉。我这才明白杨亚楠的意思,她要用暴力强行剪发!

这3天,我想了好多好多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就是没有想到她会强行剪发!就在她们动手的一霎那,我横下了一条心:我只要清醒,就不让她们剪发!

我用力挣扎着,想挣脱她们的手。那个理发的趁着她俩按住我的胳膊,就给我围上围布,用围布勒住了我的脖子。我的全身一下子就软了,她们马上就把我按在了高板上。我使劲儿“啊啊”地叫着,我的头使劲地摇晃着。杨亚楠的眼睛在摄像机的后面,她喊了一声:“剪!”那个剪发的赶紧揪起我的一绺头发就剪,卢静惊叫了一声:“别碰着她的头!”

这一声叫,让我看到了卢静的本性没有变。

勒脖子的布松了一点儿,我马上又拼命挣扎起来;那个剪发的又从后面勒了一下,我又没劲儿了,但是我喊出来:“勒死我啦!”在我喊叫的同时,我把身子从高板上挪开,滑到了地上。

正在这时,代元元和刘芳从外面跑进来,代元元死死地按住我的双腿,王平和卢静按住我的肩膀和胳膊,刘芳按住我的脸。

杨亚楠说:“快剪!”

我再也动不了了。等到她们松开手,我努力地想坐起来,试了几次才成功。

我靠在墙上朝着杨亚楠说:“你太卑鄙了,你竟敢使用暴力!”

杨亚楠的眼睛始终被摄像机遮在后面,她说:“我也是没办法,跟你好好说你不剪,我只能这样。”

我恢复了一点儿气力,我用了最大的声音说:“你这是在违法你知道不知道?你用摄像机取证,想证明我不服从管理是不是?你敢把这些证据拿出来吗?你敢把它公布在光天化日之下吗?”

她一句话不说,走了。

理发的人在收拾头发,我捡起一绺用卫生纸包起来留做纪念。

我刚坐到朝着墙的小椅子上,杨亚楠就进来了,直接走到我身边,从我的衣袋里把包着头发的纸包拿走。监控探头一分钟也不放过我。

我深深地呼吸着,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开,她竟然采取这种方式!我就像被人宰割的羊!我的心里窝囊极了!

我闭上眼睛,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生气,不能为了这件事得病,亲人们、朋友们还在等着我呢;我出去以后还有很多事要做呢,我要彻底推翻劳教制度,让以后的人不能再受残害。慢慢的,心情稳定了一点儿。

门又被拉开了,卢静喊:“起立!”,我站起来,转过身,看见杨亚楠和一个两杠两星的男警察进来了。

那个男警察一进门就朝着我说:“野靖环,我是管理科的,我姓郑。今天大队长不得已用这种方式给你剪头发。我们这儿剪头发的规定50年都没有变,不能因为你来了就不剪头发了。”

我说:“郑科长,你们50年都没有变,只能说明你们50年都在违法、都在侵犯人权!幸亏你规定的是剪头发,如果你规定砍掉劳教人员的一只手,也是合法的吗?”

郑科长生气地说:“你不能这么比。”

我说:“性质是一样的。你以为头发不疼不痒不流血就可以随便剪,你这是对人格的侮辱,是对人身权利的侵害!”

郑科长打断我的话:“我不跟你讲那么多了。我们是要考核的,如果你这个大队有一个人没剪发,会影响九大队外观的整体性,那这个大队的警察就白干了,她们考核就不及格了。所以呢,你也要替这些警察们想一想,她们这些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跟你的孩子差不多,她们也很想争先进取得进步啊;你这样做,让她们没有这种机会了,你觉得合适吗?”

我听到这儿简直是哭笑不得了。

又把剪头发和队长们评先进扯到一起了。这是一帮混蛋还是糊涂蛋哪?

他接着说:“你看你的头发剪成这样也不好看,下午九大队的就要接见了,你家里人看见这个样子该难过了。你再配合一下,修整修整行吗?”

这时我有些动摇了:我妹妹要是看见我这样的头发,肯定要哭起来的;而且以后杨亚楠会天天给我找麻烦,不会让我踏实的。杨亚楠已经用“停了你的学习时间”威胁过几次了,她若真的取消了我星期六、星期天的学习,我怎么能承受得了这种寂寞呢?

于是我就说:“郑科长,你刚才说的这些话我能接受,看到你的面子上,我可以修理头发。”

下午,见到了我妹妹。我跟她说被暴力剪发,让她找检察院、劳教局反映。

我也给北京市劳教局和团河检察院分别写了《暴力剪发》的投诉,没有音信。

(未完待续)

 

(《中国人权双周刊》第149期  2015年1月23日—2015年2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