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告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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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权双周刊编辑部
不虚此行
——北京劳教调遣处纪实(六十二)
(接第147期)
万万没有想到,4月30日上午,又进行了第三次清监。
代元元从外面进来,刚刚反手拉上门,李晴就急切地问:“怎么样?”
代元元有气无力地靠在门框上说:“一片狼藉。”
谁也不说话,北二的空气从来没有这么沉闷过。
下午开库,卢静一打开柜子就叫了一声:“哎哟,这么乱!”原来,库房里的柜子也都被翻过了。
柜子里的物品摆放是有规定的,在这个高40公分、宽80公分的小柜子里要摆放自己的全部物品,左边是食品,中间是书籍和卫生纸、卫生巾等用品,右边是衣物。她们能买食品的,柜子的一半被食品占满了。我没有食品,书很多,占了柜子的半边。按规定,每样东西必须整整齐齐的,经常有人会因为柜子摆放不整齐而被扣分。其实是实在找不到人家其他方面的毛病了,就在这个整天锁着的库房里、整天锁着的柜子里找毛病。
其实卢静的柜子并不乱,只是看得出来各种物品都东倒西歪了。
我打开柜子,愣住了。一眼看去,好像看到了垃圾箱。衣服、书籍、全部的信件、卫生纸、牙膏、肥皂等等所有的物品,就好像被扔到一个筐里,上下颠簸之后,再哗啦一下倒进柜子里。
我的书横七竖八地插在其它物品之间,有的书页被挤压折叠;我收到的来信有60多封了,本来是装在一个特快专递的袋子里,现在全部散乱在柜子的各处。
我的手没有一点儿力气找东西了。我是来拿卫生纸的,我茫然地看着这堆垃圾,终于看见了一卷卫生纸。我卷出一小卷之后,关上了柜门(卫生纸不许整卷地拿)。
卢静和其他人陆续向队长报告:“队长好,报告队长,六班劳教人员卢静求整柜子。”“队长好……”
我天天都在脑子里打草稿,到了星期六,我一口气写出了一份材料《反对打击性清监》。
这场连续清监的打击让那些牢头狱霸都蔫了好几天。虽然5月1日就开始改善伙食了,但是大家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我望眼欲穿地盼着过节,能吃到肉和有油水的菜,可是,清监的打击使我的心情迟迟缓不过来。
5月2日,我的心情开始好转了。中午,吃米饭和肉炒芹菜。我的小肠综合症对同时吃肉和芹菜过敏,会引起剧烈的疼痛,可是我又馋得不得了。我先把几片肉挑吃了,又把汤汁倒进米饭里拌着吃,没有咸味吃不下饭,我顾不了可能会肚子疼了,就又吃了一些芹菜。
大约下午2点,开始统一放茅了。放了几个班,我突然就感到肚子疼了,想拉肚子。我已经早有思想准备了,肚子刚开始疼,我就站在门口向小哨求茅。刘桂利站在厕所门口不说话,刘芳在大厅也装听不见,我就按喇叭。喇叭没有回声,我又按了一遍,喇叭那边被关闭了。
我从斜对面一班门上的玻璃可以看见反射出的大厅北面的情景,我看见了杨敏在大厅队部门口,刘芳朝她跑过去。于是,我就喊:“队长好,报告队长,六班劳教人员野靖环求茅!”
杨敏站着没动。我的肚子疼得厉害起来,大便憋不住了,我决心再求一遍,如果她不答应我就直接去厕所了。于是我又喊了一遍求茅的报告词。还好,杨敏动了,往筒道方向走来。
她走到筒道口就说:“喊什么喊?”
我说:“报告杨队长,我肚子疼,憋不住了。”
“现在挨个班放茅哪,还没轮到你们班哪。”杨敏说。
我说:“我是紧急情况,这个班放完了先让我们放行吗?”
“等着吧。”她说完就朝筒道里面走去。
我捂着肚子等着,这个班出来了,刘桂利又叫了下一个班,就是不叫北二。
杨敏从筒道里出来了,路过北二,我对她说:“杨队长,你如果不让我放茅,我只好自己去了,我不能拉到裤子里。”我给她下了最后通牒。
她站住了,抬起眼皮,从嗓子眼儿挤出的声音说:“野靖环,我告诉你,你如果不经批准就放茅,就是‘擅自离开规定的活动范围’,就有逃跑的企图。”说完,朝我抬了一下儿下巴,我知道她是同意我放茅了,于是大喊一声:“是,谢队长!”快步冲进厕所。
我一直想看《戴高乐》的传记,来到这里以后,跟小商店卖书的订了一套;过了几个月,买来了,厚厚的上下两册。
在2008年5月看完了这套书之后还出现一个小插曲。戴高乐是血管瘤破裂而死的,这让我想起我的肝上也有一个血管瘤,大夫说半年检查一次,如果不继续发展就没关系。现在已经一年多了,我看着手和胳膊上的青筋都圆鼓鼓地暴露出来,就想会不会肝上的血管也鼓出来了呢?会不会突然破裂呢?
于是我求医。小医院的大夫二话不说就开了B超单,告诉我星期四早起不吃饭。做B超要到位于团河的劳教医院。
星期四,我刚出了大门,祝队长就给我带上手铐,她把手铐勒得紧紧的。我的两只手互相托住铐环,不让它转动,稍微一动就摩擦皮肤,尽管很疼,我也不吱声,我不想答理她。皮肉之苦比人格侮辱好受多了。
张宏也出来了。两人一左一右的押送着我朝凯旋门走去。到了门口,办完出门的手续,又到了第二道门,站在那里等车。祝队长和一个矮个子的女警察说话。这个女警察胳膊上戴着黄袖标,上面穿着“护卫队”的衣服,腰间的皮带和斜挎的皮带上挂满了什么东西,头上戴着钢盔,手里还提着电警棍。等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个高个子男警察,也和那个女警察一样的装扮。又等了一会儿,一个穿着普通警服的男警察和一个一瘸一拐的男劳教人员出来了,他没带手铐。我想,可能他腿有残疾,跑也跑不快,所以就没带手铐。但是我又想,就是我腿没有残疾,我都满头白发了,女警察还追不上我吗?为什么给我戴手铐?
汽车是对面两排座位,我坐在张宏和女护卫队员的中间,对面是那3个男的,祝队长坐驾驶室。
我和张宏坐得这么近,就自然地想问她5月8日奥运火炬在珠穆朗玛峰传递的事。
“张队长,我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我说。
她没有马上说话,停顿了一下才眯着小眼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说。”
我说:“我看电视奥运火炬在珠穆朗玛峰还能燃烧,这是什么原理?是什么燃料啊?”
“你不是看电视了吗?还问什么?”她说。
“电视上光说是高科技,没有具体的。”我说。
“那就是要保密,保密的事我能告诉你吗?老实消停呆会儿吧,一出来就忘了规范啦?”她生气了。
我觉得她很可笑,心里说:“不知道就说不知道,装腔作势的,小人!”我嘴上说:“我这不是没法立正站好再跟你说话吗?”
“行啦,少说两句吧。”她说。
觉得她也很可怜:我拿你当老师,是对你的尊重,难道你不懂吗?你把知道的传播给别人,这是复制着知识和文明;别人提出了你不知道的问题,是你自己的一个学习机会。你处处讲究那些狗屁规范,就能抬高自己的身份吗?
警车在无人的乡间公路上开得很快,十几分钟就到了团河劳教医院。团河是个热闹的小城区,医院也对外开放了,来看病的人还真不少。
我们一下警车就吸引了周围的眼球,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这才发现,护卫队的男警察和女警察都站在我身后——那个男劳教人员被队长带进去看病了。
我还以为男护卫队员是负责看着男劳教人员的呢,原来都是为了我来的。被4个警察押送着,其中还有两个戴钢盔、拿电棍的,这是看病还是上刑场啊?我心里的火“腾”的一下点燃了,心脏狂跳起来。但是我立即要求自己冷静下来,不能生气,幸亏我没心脏病,要不然会被这种气氛压垮的!应该高兴:我太重要了!我肯定是大人物!胡锦涛也没有我这种阵势啊!
我想象着脚上的铁链哗啦哗啦响着,想象着电影上从容就义的英雄变成了我,我笑眯眯地走进了医院的走廊。今天恰好是哪个单位的退休人员体检,走廊的椅子上坐满了人,还有一些站着的。站着的人自动地让开路,我故意把双手放在胸前,把袖子往上卷,让手铐全部露出来。贼亮的手铐冒着寒光,那些人看看我的手铐、看看我的脸,我的目光和每一个人接触着,我真希望遇到熟人能用手机给我照相。我的眼神告诉他们:你记住我,我是英雄!
B超做完了,大夫说血管瘤不大,半年复查一次。
我通过看病才明白许多劳教人员都不愿意到团河医院看病的原因:宁可忍受病痛,也不愿意遭受人格尊严的侮辱。
(未完待续)
(《中国人权双周刊》第148期 2015年1月9日—2015年1月22日)
http://biweeklyarchive.hrichina.org/article/24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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