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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权双周刊编辑部

不虚此行
——北京劳教调遣处纪实(六十)

野靖环

(接第145期

关键词:孤独寂寞

自从杨亚楠命令“谁也不许跟她说话”之后,我再坐在小椅子上,她们也不“聊天”了;我闭眼睛,她们也不说话了。

但是,她们限制所有的人跟我说话,就连上厕所或洗手时跟其他班的人偶尔地说一句话,代元元她们就去朝着别人喊叫:“你找死啊!你敢跟她说话!”吓得别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再也没有人敢跟我说话了。

杨亚楠的这种办法让我更加孤独、寂寞。我努力地克服着,我时时在想,这是天赐良机,把宝贵的时间都给了我,让我的大脑有充分的时间休息。

慢慢地我发现,从北二门口过的人,经常会朝着我点一下头,有的会笑一笑,有的甚至会竖起大拇指。对门二班的人,有人竟然朝着我做一个双手合掌的动作。我明白她们的意思,我心里是极大的安慰。

没想到的是,从来没有说过话的一个人,还是一个班的班长,她在出狱的前几天,在厕所悄悄地分发“起飞糖”时,走到我身边,往我兜里塞了两块糖。回到北二,我面朝着墙,把手放在兜里剥开一块糖,迅速地放进嘴里。那是一块话梅糖,又酸又甜又香。这是我一年多唯一的一次吃到的2块糖。

4月5日的清明节已经成了国家的法定假日了,我抱着书本来到了北二。我坐到窗户那边,虽然窗帘遮挡住光线,毕竟还有些亮透进来,眼睛感觉舒服点儿。

我正在看一本梁漱溟的书,我的余光看见杨亚楠在门口站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拉门进来:“野靖环,今天是你学习的时间吗?”

我赶紧起立,立正站好回答:“报告大队长,今天是星期五。清明节放假了,我就学习了。”

“谁让你星期五学习啦?只有周六周日!”

我说:“今天是法定假日啊,按照惯例是休息——”

“没有惯例!我只说过周六周日学习,我没说的就不能做!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把书拿走!”

她让卢静把我的书本和笔都拿走了,我傻呆呆地在那儿站着。

4月8日晚上大约9点半才叫到六班洗漱,已经是最后一个班了。还没洗完,杨亚楠就拿着凉台门的钥匙进来了。小哨打开了凉台门,让各班出人晾衣服。以前都是洗完回班之后,把袜子内裤统一放好,等队长来开凉台门了,小哨再喊“晾衣服”,每个班派出一个人去晾衣服。可是今天还没洗漱完,杨亚楠就来了。我看见杨亚楠进来了,也不敢抬头,只顾洗内裤,回了班才知道王平已经去晾衣服了。我着急地问:谁帮我去晾啊?没有人搭理我。我马上喊了一声“报告”抬腿出了门去水房,代元元紧紧地跟在我身后;。因为屋里是不能放湿衣服的,晾不出去的结果就是“自愿抛弃”。

我快步走到水房门口,杨大没在。我喊“报告”后进门,直接走到凉台门口喊:“队长好,报告队长,六班劳教人员野靖环求晾内裤。”

杨亚楠的身影出现在凉台门口:“你为什么自己来晾衣服?”

我说回班后才知道别人的衣服都晾出去了,没人给我晾,我只好自己来了。

“你为什么没看见别人晾衣服?”杨亚楠一边问一边从凉台门走出来,一边用手指着我的脚,意思是让我后退。

我退后几步,踩着代元元的脚,她“唉呦”地叫了一声。杨亚楠盯着我说:“你就到处惹事!”

我看见晾衣服的人都一个一个地喊报告出来了,我又说:“大队长,让我去晾衣服吧。”

“你立正站好了。”她说。

我知道,一场训斥又开始了。我左手拿着内裤,右手五指并拢紧贴裤缝,低头站着。

她说开了:“野靖环,你这个人就是无组织无纪律!你在任何事儿上都要和别人不一样!”她没有叫喊,但是,整个九大队死一般地寂静,杨大的声音在筒道里回响。

我小声地解释:“报告大队长,平常都是从班里往外拿,没想到你今天来得早,王平就把她们洗的东西直接从这儿拿走了,我回班后才知道……”

“你又赖上我啦!我不该早来是不是?我应该等着你野靖环洗完了裤衩再来,我影响你晾衣服了,是吗?我错了,行吗?你总是有理,没你没话的时候!”她双手插着兜,来回地踱着步,不停地训斥着。我一动不动地站着,代元元在我的身后,也是以同样的姿势站立着。

我听着她云山雾罩的训斥,想着为了晾一条裤衩在这儿罚站,心里难过起来,眼里充满了泪水,清鼻涕也流出来。我想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卫生纸,我的手刚动一点儿就被她喝住了:“不许动!越来越没规矩了!我这说了半天白说啦?求!”

我不知道这个“求”的报告词怎么说,怕说错了又找麻烦。我想让代元元提示我,就回头看她,只见她的头都快耷拉到胸前了。

我没经杨大批准又回头了,又自找了一个挨训的话题。

我不动了,也不擦了,任凭鼻涕眼泪往下流。我真想借此机会大哭一场,发泄内心的积郁,但是我不敢。

她的一句话,让我连眼泪也不敢流了:“你还哭?有完没完啦?我给你找个地方让你哭个够!”

我要是哭出声来,她就会把我关进禁闭室。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终于说了一句话:“人家早都睡觉了,我也说累了,晾去吧。”

这句话像救命一样,我马上报:“队长好,报告队长,我能过吗?”

“过。”

“是,谢队长。”一步迈进凉台,把内裤搭在杆上,顶多5秒钟;接着转身报“队长好,报告队长,我能过吗?”

“过。”

“是,谢队长。”

回到班里,她们都没上床呢,时刻准备着大队长对我采取什么新的措施。代元元一进门,就坐到了高板上,一边揉着手指一边说:“妈呀,我这一跟着不要紧,50分钟罚我站,手都肿了。”

我听她发牢骚,心里有点儿平衡了,我朝她微微地一笑说:“谁让你跟着?你要是帮我晾出去,哪有这么多麻烦?”

气得代元元说:“以后我要是再跟着,我就是孙子!”

第二天,又给我立了新的规矩:不让我跟班洗漱了,9点40分,北二单独洗漱。等我们回班准备洗漱盆、上厕所、再到水房洗漱,时间就不多了。匆忙洗漱完回班,就准备站队点名了。

(未完待续)

 

(《中国人权双周刊》第146期  2014年12月12日—12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