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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权双周刊编辑部

不虚此行
——北京劳教调遣处纪实(五十九)

野靖环

(接第144期

关键词:面壁

第二天上午,杨亚楠进了北二向我宣布:“野靖环,从今天起,你面朝墙坐着,就坐在这第三块砖上。”接着,她又对其他人说:“以后谁也不许跟她说话,谁也不许答理她!”

每间屋子的长度是7块水磨石砖,宽度是4块,每块砖的边长大约是80多公分。第三块砖的位置是从筒道看屋里最清楚的地方。

我愣住了,问:“为什么面朝墙?”

杨亚楠说:“哪那么多为什么?你知道你现在的表现!”

我说:“你这是歧视!”

她说:“我没歧视你,是你表现不好!”

我说:“那你就是惩罚!”

她说:“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要不愿意在这儿坐着,我给你找个地方呆着去!”

我知道她说的那个地方是禁闭室,我真是怕把我关进禁闭室。我只好不说话了。

“转过去!”她命令道。

“是。”我转身面朝墙站着。

“坐下!”她又发布命令。

“是。谢队长!”我回答后坐下。

她又让代元元和杨小梅分别在我左右坐着,她们还是面朝外坐着。

我气得要命,无法发作。一块砖80多公分,小椅子不许过了砖的边线,我坐在小椅子上,脚就碰着墙了。眼睛这么近距离地看着白墙,一会儿就酸胀了。我就使劲地眨眨眼,一会儿又闭一下。我忽然发现,我闭眼睛没人发现啊!我高兴起来,一肚子的气立即消了。我找了一个让自己开心的理由:我可以闭眼睛啦!

从进了九大队,每天早上睁开眼睛,一直到晚上上床,如果闭一下眼睛被发现了,轻则挨骂、重则挨罚,只有在上厕所的时候,我使劲地低着头,或者装作揉眼睛的样子,偷偷地闭一会儿眼睛。有的老太太掩饰得不好,被发现了就挨骂。

从这一天起,我不再按杨亚楠的规定训练了。

这种训练方式,实际上就是对我的侮辱。我每天站在墙边一动不动,女警察们从门口走来走去地看着我;包夹我的这几个人盯着我。我是被人看的动物吗?我是被惩罚的!是一种耻辱!我过去总是安慰自己,就当锻炼身体,也就是这样想,我才坚持了70天!今天,我又被惩罚了,我又和别人不一样了。所以,我就下决心不训练了!我也不愿意朝墙坐着,一坐在那里,屈辱就由心而生。我就沿着西面的墙来回走着,不停地走着,一走就是2小时,走得我抬不动腿了才坐下休息。

杨大发现我改变训练方式了。她站在门口,隔着玻璃看了几次。她把代元元叫出去,代元元回来后问我:“你今天还没练站姿呢。”

我说:“不练了。”

还好,没有人再说什么。可是,坐着的麻烦还是接连不断地出来了。

第二天午饭前,我走累了,就坐在小椅子上休息。我的手自然地垂在身子的两侧,突然门哗啦一声打开了,一声炸雷似的吼声在我耳边响起:“野靖环!”

“到。”我立即站起来。听声音是袁源。

“你怎么坐着呢?”她厉声问。

我不说话。

“你手放哪儿呢?”她还问。

我还是不说话。

“听见没有?”她继续问。

“是。”表示我听见了。

她喊叫完了就走了,我也坐下了,我还是让手自然地垂着。袁源巡筒又路过北二,看见我还是那样坐着,就站在门口大叫:“野靖环,说你白说啦?”

我听见名字就起立,还是不说话。没有声音了,我回头一看,也没有人了,我就坐下。

过了几天,杨亚楠值班。不知道什么时候杨亚楠站到了我的身边。

“睡着了?”听见她问话了,我才赶紧站起来。

“没有。”我说。

“没睡着怎么没看见我?”她问。

我说:“我没看后面,不知道大队长进来。”我又朝着卢静问:“大队长进来怎么不喊‘起立’呢?”

卢静不说话。我明白了,是杨亚楠不让她们喊的。

杨亚楠说:“我看见你闭眼睛了。”

我说:“是,但是我没睡着。”

“不许闭眼睛,你知道不知道?”她说。

“是。”我答应着。

“你怎么坐着呢?你手放哪儿了?”她还是没完。

我说:“我现在是坐着,我不是练坐姿。”

“坐着就得按规范坐。”杨亚楠说。

我说:“那不可能!我现在是坐着休息,不是练规范。你也看见别人是怎么坐着的,我一直保持端正地坐着,她们还是随意地坐着,你怎么不说她们呀?”

“你说坐着是休息?你刚才来回散步不是休息吗?你这几天练什么规范了?你练队列了吗?”杨亚楠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我这才知道,她一直是在仔细地观察我。

我说:“大队长,我来回散步那是走路啊,走路能叫休息吗?我走累了才想坐一会儿。你让我一天都练坐姿吗?”

她也没话可说了,但她还是强调:“我告诉你啊,给我好好地坐着!”

从这以后,我只要坐下,左右两边的人就开始面对面地“聊天”。其实就是对着我的耳朵叫喊着说话,爆炸似的狂笑,两边的声音全部都灌进我的耳朵里。我的耳朵里塞上棉花也不管用,只好站起来继续走。

杨小梅、代元元就明着说:“就是不让你闭眼睛,就是不让你坐着,你就走吧,累死你!”

怎么办哪?

这一天,我正沿着西墙根走着,看见杨亚楠巡筒从门口走过,我马上就坐到小椅子上,闭上眼睛。杨小梅和代元元立即就对着我的耳朵叫嚷起来。我让她们嚷嚷了几分钟,我也开始喊起来: “现在是学习时间,不许说话!全筒道都没有说话的,就你们特殊?你们是什么人啊?你们是牢头狱霸吗?你们不受规范的约束吗?”

我和她俩的声音搅和在一起,像3个高音喇叭一起打开。我听见了门被用力地拉开,她们俩立即站起来。我装作不知道,还是坐着、说着。

“你闭嘴!”杨亚楠的嗓门压住了我的声音。

我这才起立,转过身去,朝着愤怒的杨亚楠说:“队长好。”

“你喊什么?你说什么?全筒道就听你的了!”杨亚楠的喊声大极了。

我说:“报告大队长,你的声音在3搂都能听见。”

“野靖环!”她突然从裤兜里拿出一只手,吓了我一跳,我以为她要动手呢。她指着我说:“别给你脸不要脸!”

我提高了嗓门,表情也愤怒起来:“大队长,请你使用规范用语,你现在是工作,不是在大街上吵架!”

“你这是顶撞队长!”她们两个同时给我扣帽子。

“大队长,全筒道都很安静,就是北二整天大吵大闹的,你为什么不管?你支持牢头狱霸违反规定吗?”我开始反击了。

杨亚楠的脸都白了,她朝着代元元说了一句话:“我告诉你们,今后谁也不许跟她说话!都别答理她!”

说完一转身,喊了一声“开门!”代元元马上拉开门。她刚抬腿迈步我就喊出来:“谢队长!”我的规范没有任何毛病。

(未完待续)

 

(《中国人权双周刊》第145期  2014年11月28日—12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