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第135期）

第四章   集训

关键词：规范跪姿求打饭

1月25日上午，袁源给我一份《调遣处劳教人员规范标准》，让我学习。我是第一次看到这份《标准》，这才知道，许多规定是出自这个《标准》，例如：不准在门前和床前一米之内的距离站立；不准向窗外张望。还有关于站姿、蹲姿、坐姿，各种各样的报告词等，都有详细的规定，密密麻麻的整整3张。最后是“男留平头，不准剃光头。女留齐耳短发。”原来，剪头发的规定出自这里。

但是，这里面没有的，九大队的警察们却一直作为规定严格管理的，还是很多。例如：

打饭的报告词在这个《标准》上是“队长好！谢队长！”

九大队的是“队长好，报告队长，某班劳教人员某某求打饭。谢队长！”

打饭的姿势在《标准》上是由男劳教人员示范的：单膝下跪，双手举盆；

九大队现在的动作是：弯腰90度，双手一直将饭盆放入地下的菜桶、粥桶的最下面。

看到这个《标准》我也明白了，尽管上面的规定有许多是违法的，但调遣处还是有所掩饰，因为这个《标准》领导也能看见。但在实施中就随心所欲了：男的刚来就剃光头、女的头发必须剪成男式的等等。

晚上，杨亚楠值班。虽然是星期五，但是她没有让大家看《同一首歌》，看完新闻联播就收了。小哨把我带到北二，杨大坐在窗户前面的椅子上，面朝着门。她的表情很平静，不是以前那种仇视的样子。这让我很意外，好像极少见到她这样的表情。看她不像是发火的样子，我的心情也就不紧张了。我按规范报告完之后进门，离她2块砖的位置立正站好，卢静站在我身后。

她用平缓的语调说：“从明天起，上午8点到11点，下午1点半到4点半你就到北二集训。集训的内容包括：练习站姿、坐姿、广播操、队列和三面转法，每一项半小时，中间可以有10分钟的放松时间。”

我一听，真是有点惊喜，终于可以活动身体了！在这里不让放风，班里只有窄窄的过道，连散步都受到严格的限制。现在一听说允许我活动了，我心里简直都在感激她了。

北二是一间空屋子，没有任何物品。屋子有6米长，如果来回跑一跑，就更好了。原来在西城看守所关押的5个月就利用放风时间在凉台上跑步，7米长的凉台，我每天来回跑300趟，天天出一身透汗。

于是，我就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报告大队长，我可以跑步吗？”

她看着我，好像犹豫了一下问：“你想跑步吗？”

我赶紧说：“是。”

“可以给你加上跑步。”她说。

我马上说：“谢队长！”

太惊讶了，这是她第一次同意了我的请求。后来才知道，这也是最后一次。

杨大接着说：“训练之后要学习《规范标准》，平常你就少写点东西吧，周六周日可以学习。”

我回答：“是。”

趁着她的情绪比较平静，我就想把压在心里的问题提出来，我试探着问：

“报告大队长，有个问题，我想跟你说说行吗？”

“说吧。”她还是很平静。

“我妹妹说，调遣处说我被包夹是因为我自杀。”我说。

“我没说过。”她说。

“那是谁说的？”我问。

“我已经说了，我没说过。”她说。

我又问了一句：“为什么对我实行包夹？”

她说：“我不谈这个内容。”

“是。”我应答。

“少写点东西吧”，这句话让我有一点儿感觉，她可能是看我最近连续不断地写出文字材料向上级反映，就想给我安排一些活动，让我少写点。少写就少写吧，能活动身体也很重要啊！大队长对我的态度开始变化了，真是高兴啊！

关键词：没人敢说不

第二天，8点点名后，我拿着笔、《规范标准》和几张《北京日报》，背着小椅子，端着高板，卢静和杨小梅也拿着小椅子和高板在我前后站队，刚要出门，被小哨王平拦住了。

她说：“野靖环，大队长有命令，不许你带报纸、带书和纸、笔去北二。”

我说：“不可能，大队长没说不让看报纸和书。就说让我少写一点。”

正说着，杨大一步迈进门来，表情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厉声说道：“我昨天跟你说的话，你没听明白吗？”

我说：“报告大队长，我听明白了。你说让我少写点东西。你还说训练半个小时之后可以放松10分钟，我想用这点儿时间看看报纸。”

她说：“不行！我告诉你了，平常不许学习！就包括不许看报纸，不许看书，不许写字。”

我急了：“大队长，这种规定太不合理了！报纸是调遣处统一发的，是党报，怎么能不让看呢？”

她急了：“你闭嘴！给你看报纸的时间了。把报纸给我放下！”

我不动。

“给她拿下来！”杨亚楠朝着卢静说。卢静从我手里把报纸拿下来，放到学习柜里。

她接着说：“昨天袁队长给你的那个《规范标准》带了吗？放松的时候要背这个标准，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必须把《规范标准》背下来！”

“我不背！”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

“什么？你说‘不’？野靖环我告诉你，九大队没有人敢跟我说‘不’字！”杨亚楠咬着牙说。

我坚定地说：“大队长，我再说一遍，我不背！”

她走到了我的面前，她的嘴几乎要凑到我的脸上。多少人因为距离队长近了才站住喊报告词而挨罚呀，可是杨亚楠竟然逼到了我的面前，她也不顾那“2块砖”的规定了。

“你去问问，哪一个集训的敢不背！啊？你不是过目不忘吗？文盲都得背，你敢不背？”杨亚楠说。

“过目不忘”让我的心里一惊，证实了刘银铃被撤学习委员和我有关。

我说：“这种《规范标准》是应知应会，不属于背诵的范围。你按照这个标准来考核我，如果我做不好，那是我的错。你让我背《宪法》可以，让我背你的标准不行。”

“我告诉你，你不是不背吗？你等着，这个背完了之后，还有《奖惩规定》，还有《小白本》，你都得背！”杨亚楠喊叫起来。

我的声音也高起来：“不用等着。这个标准我都不背，其它的就更不背了。一个小小调遣处的规定就想让我背，以后你写上一堆文字也让我背，我的脑子太不值钱了！”

“野靖环，你等着！”她恶狠狠地说完之后，又命令我：“把兜翻出来！清身！”

我还是不动。

“把高板放下！把笔放下！你给我出去！”她愤怒地喊叫着，用手指着门外，吓得班里人都低着头，生怕剐刺。

（未完待续）

（《中国人权双周刊》第136期    2014年7月25日—8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