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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权双周刊编辑部

不虚此行
——北京劳教调遣处纪实(四十八)

野靖环

(接第133期

关键词:奥运年第一天

2008年1月1日。大家都在盼着这个日子,因为2008是奥运年,“同一个奥运,同一个梦想”,电视和报纸上全都是社会的新气象,都是美好的生活,都是依法治国的和谐社会——好像2008年会给带来好运似的。前一天夜里睡觉时,我心里的感觉竟然有点不一样了:明天就是新年了,心情有点愉快的感觉。

早上一起床,动作麻利地打被子。

开始点名了。点到五班时,刚点了3个人的名字,筒道里就传来了王东的尖叫声,她嫌五班有人答“到”的声音小了。刘桂利悄悄地跟大家说:都大点声喊“到”。

我站在左边的第二个,前后都是包夹人。我总是朝队长过来的方向看着,一旦看见队长的影子,就做好回答的准备。因为我的耳朵越来越聋了,有的队长点名的声音很小,我都听不清,看着她们的口型,似乎能判断准确一点。

王东的身影出现在六班门口了。她满脸怒气,站在门口先扫视了一遍,恰好和我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野靖环!”她喊出了我的名字。

“到!”我一边大声应答,一边抱着腿蹲下。

“起立!”其他人还没点名呢,怎么就叫我起立呢?但是我还是按规范回答:“是!谢队长!”我回答完站起身来,奇怪地看着她。

“低头!不许看队长!”她吼叫起来。

我这才明白,她叫我的名字不是点名,是因为我看着她了,要教训我。

我还是看着她,并且用眼睛传递着我心里的话:今天是新年了,你知道吗?你为什么不能让我们平静地进入2008年呢?你为什么要在这一天找麻烦呢?你让别人难受、你看着别人痛苦,你就快乐吗?你是人还是魔鬼?

“低头!”她又怒吼一声。

我表情平静得跟没听见一样。

“野靖环!”她恶狠狠地叫我的名字。

我问:“王队长,你这是跟我说话呢?还是点名呢?”

“张小敏!”她没答理我,叫了下一个人的名字。

“到!”张小敏大声回答,抱腿蹲下。

班里的人都使劲地喊出那个“到”字。

“野靖环!”最后喊到了我。

“到!”我的声音响亮极了,大概三楼都能听见。

七班的点名也不顺利,王东又发了一顿火。八班点完名之后,她怒气冲冲地朝大厅走去。大家等着她出了筒道,小哨就该喊“一班准备洗漱盆”了。

结果,小哨喊:“关门,练规范!哪个班的声音小,今天就停洗漱!”

哗啦哗啦,各个班把门关上,班长站在门前,指挥着班里练规范。喊报告词,起立,蹲下,“报告!”、“到!”、“是!”的叫喊声震耳欲聋。

一百多人憋着尿,没刷牙、没洗脸,被子没叠,卫生没打扫。2008年的第一个太阳怎么还不把大地照亮?

终于听到小哨叫“一班放茅”的声音,之后又听见小哨喊着:“放茅2分钟,洗漱2分钟!”

终于轮到六班放茅了,大家早都憋得受不了了。蔡广霞滴答滴答的尿不出来,邓秀珍也是尿不出来了。可是小哨又一个劲地催着起来站队:“每个班总共4分钟时间,耽误了洗漱全班都别洗了!”

好不容易到了水房,就剩1分钟了,全班没有人刷牙,把毛巾沾湿了又拧干了擦一把脸。2008年的1月1日,全体劳教人员被罚!这个新年多么有纪念意义呀!

关键词:为劳动撒谎

平静地过了几天,卢静就开始安排各班劳动了。从5月底把劳动现场搬出生活区,这是第一次又搬回来。可是不给六班分活。

代元元说:“野靖环,都是因为你,你害得人家也没法干活挣分啦!”

参加劳动的人,每天可以记3分,总分是10分。而干包夹的人,根本不用劳动,每天都是11分,她们的分数已经大大地超过减期需要的分数了。

一上午,都在班里坐着。可是,一会儿来一个队长批评谁没按规范坐好了,一会儿又有小哨叫喊了,一会儿队长查卫生了,班里得了最后一名。刘桂利吓坏了,中午,代元元回班,刘桂利和她商量:还是要求干活吧,不干活我可受不了了。代元元说:咱们写一个申请,大家签名。于是,刘桂利就写了几句,每个人都签名;我也要签名,她们不让。

中午吃完饭,卢静就抱来一个纸箱子,是折叠后粘好两边的装DVD唱片的小纸袋子。她特别跟刘桂利说:不能让野靖环参加劳动。

我本来是坐在两个包夹人中间,代元元经常出去,刘桂利就叫我坐到学习柜的最右边,她站在柜子前面,离我近,又可以监督全班干活,自己的手也忙活着。我看着她们干活,发现一个环节需要改变一下。刘桂利按我说的方法试着粘了几个,果然很快,就让别人都这样干。她们干着活,也小声地说着话,没有队长再进来找麻烦了。

卢静不停地在各班收活儿,只要满一箱了,她就负责打包,然后就公布哪个班干了几箱了。六班少了卢静和我,代元元又经常出去,班里的名次靠在后面。

看着刘桂利着急的样子,我也很想帮着她们干活,可是,刘桂利和代元元都不让,说队长特别强调:不许野靖环干活。

刘桂利的手一秒钟也不停,嘴也不停地催大家,当然都是没用的。我跟她俩说:“我干一会儿,你们别吱声。如果队长发现了,就说是我非得干,你们说了我也不听。我也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活动活动手指。”

我坐的位置在最里面,从门口看过来,有人挡着;从监控看,有桌子的隔板挡着。我是最后一道工序,粘好的袋子整齐地码在隔板上,一会儿就满了。周素霞负责装箱,她高兴地说:“野靖环一出手,一会儿就一箱。”其实只要多一个劳动力,数量肯定就上去。下午,终于排到第二名了。

第二天上午,我把粘好的袋子都抱给了周素霞,隔板上就剩下几个袋子了。大家都在低头干活,谁也没发现杨大冲了进来:“野靖环!”一声炸雷响在耳边。

吓得大家全都像弹簧一样跳起来,刘桂利的脸都白了。

她让站在过道里的人都出去,她站到我的身边:“谁让你干活了?”杨亚楠瞪着眼睛问。

“我没干活。”我张口就说。

“你撒谎,这是什么?”她拿起我面前的袋子摔在桌上。“你张嘴就撒谎,你没一句实话,你本性就是这样的人吧?”

我说:“大队长,因为你不让我干活,就算是活动活动手吧。不算劳动行吗?”

“不行!所有的东西都不许你动一下!”杨亚楠又朝着代元元和刘桂利发火了:“你们俩还看不住她?还让她干?”

刘桂利结结巴巴地说:“不、不让她干,她非得干。”

杨大朝着我喊着:“坐那儿去!”她用手一指门口的小椅子。“我告诉你,你要是再干,我就采取措施!”

袁源一直站在门外看着,等杨大走了之后,她把代元元叫出去。

刘桂利泄气地说:“完了!咱们班的活儿又得干到最后了。野靖环,我真愿意让你干活,可是不敢哪,你老老实实在门口坐着吧。”

我安慰她说:“你也别着急了,咱们班的情况特殊,就是最后一名,李队长也不会骂你的。”

代元元回来了,她说:“袁队长又把我训了一顿。袁队长说,刚才从监控里看你的时候,你手里还拿着笔呢,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干活了?”

我说:“真巧,刚才我干着活儿,忽然想起一句话,就拿着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正好就被她看见了。”我还是想帮着班里干活,就说:“我就坐在这里干,如果发现杨大在筒道里,我把手放下来,这样她就不会发现了。”

代元元赶紧说:“算了算了,你千万别干了。已经给我下了死命令了,只要看你手里有活,我就该倒霉了。”

我至今也不明白,我干了一点儿活儿,至于发那么大的火吗?

(未完待续)

 

(《中国人权双周刊》第134期    2014年6月27日—7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