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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权双周刊编辑部

不虚此行
——北京劳教调遣处纪实(四十七)

野靖环

(接第132期

关键词:说梦话

刘桂利接替齐兆兰当了六班班长。

刘桂利是赌博的,她也算二进的。第一次因为赌博被抓,她老公花了30万元,给她办了所外执行一年。这一次还在所外执行的期限内,所以一年的劳教期要加上上一次剩余的2个月。按说二进的应该是一年3个月,她家又花了7、8万元,少判她3个月。

她的大票上写着:查获赌资5000多元。可是刘桂利说,当场收缴的钱就有12万;光她扔到床底下的钱就有2万是整沓的,零钱也将近一万。现场还有5个手机没人承认,她也扔了一个专门用于联络赌博的手机。这12万元谁也不承认,大家都说没带钱,后来就给每人定了5000多元。

有一个温泉水城老板的妻子没被劳教,另外两个男的也被劳教一年。

她说,警察最爱抓赌博的——很肥,也爱抓卖淫的——很美,就是不爱抓上访的——很烦。

刘桂利刚来的几天里,班里的气氛明显轻松了。她和卢静在十班包夹时就很要好,吃喝不分家。她对邓秀珍的态度也还有些尊老的样子,她和我保持着距离。我还是像原来那样,每天把卫生区干完了,就坐下来看书、学习。

没过几天,班里的卫生评比就排到了倒数第2名,刘桂利开始催促大家再擦干净点,她也不停地干活。结果,她的被子也被扣分,她急得哭了。

代元元朝她喊叫:“我跟你在一个班,我可不想被你剐刺。齐兆兰当班长的时候六班总是第一名。早就有人向队长汇报你的事了,你对她们太温和啦!你得拿出在十班的样子!队长说啦,对你很失望。”

刘桂利开始变了,每天在班里尖着嗓子叫着,对邓秀珍不再尊重了,对我就更是处处别扭了,甚至我吃饭的动作都会被她说几句。她随时随地挑别人的毛病,她的嗓音特别尖利,刺耳声整天不断,但是对代元元、卢静等人又总是陪着笑脸说话。

这天夜里,突然一声口令“起立、立正”,把大家都惊醒了。我立即坐起来,邓秀珍赶紧下床。杨小梅值夜班,说着“吓死我了”朝刘桂利的床前走去。刘桂利挺直了身子坐在床上,突然,又直挺挺地躺下。我这才明白,刘桂利在说梦话。

早上起来,刘桂利一点也不记得夜里的事。杨小梅说每天夜里都要扒拉她几次,可是刘桂利都不知道。

有一天早上,还没到起床时间,朦胧中听到刘桂利尖叫起来:“野靖环,都是你害的我。”

我抬起头来一看,刘桂利坐在床上,我就问:“我怎么害你了?”

她说:“代元元说的。”

代元元马上说:“你别胡说!”

“是。”刘桂利答应一声又躺下了。

我睡不着了,我也太可恨了,让人家做梦都骂我。大约躺了半个多小时才听见喊起床了。

一起床,代元元就问刘桂利:“你胡说什么?我说野靖环什么啦?”

刘桂利一头雾水,瞪着眼,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等她知道了说的那些话以后,呜呜地大哭起来:“我可当不了班长了。”

这是我没见过的奇怪现象,刘桂利是睡着还是醒着?如果是睡着为什么还能和别人说话?如果是醒着为什么不记得说的话了?

元旦的前两天,代元元把我叫到大厅,要给我剪头发,她说我的头发是筒道里最长的,如果我不剪,筒道里的人都不剪。我恨透了剪头发,可是又知道不剪不行。我的头发刚刚能遮住半个耳朵,不符合规定了,必须把耳朵全露出来。

我知道代元元想趁机给我剪得短短的,因为她的头发就剪成了平头,牢头狱霸都是剪平头,以此来表达对队长的衷心。她原来也是长发,一进时被剪了,刚被释放就在美容店接成长发了。相隔8个月又被劳教了,又把接的头发剪掉了。她说,只要看见谁的头发比她的长了,就生气。

我捂着耳朵上面的头发,跟剪头发的人说,只剪下面,不能剪上面。代元元说都得剪,不剪不行。古力站在稍远一点儿的地方看着我。我说:你要剪就按我的剪。剪发的说:松开手才能剪呢。我松开了手,代元元朝她使眼色,她一剪刀下来,就从上面把头发剪短了。我马上又捂着头发,我说:你要是这样我就不剪了。气得古力到大镜子前坐着,代元元也不再说话了,剪发的才稍微给我留了一些头发。

接着,蔡广霞、王锦霞、各个班的人陆续来剪头发,一个个的头发被剪得像地富反坏右和四类分子。一上午剪了16个人,代元元说:“理发的那个人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第二天上午,蔡广霞、王锦霞被叫出去。袁源问她们:谁让你们把头发剪成这样的?她们都不敢说话。等她们回班,蔡广霞一进门就跟代元元说:“代班长,我保护你了,我没跟队长说是你让我们把头发剪成这样的。”

“本来就不是我,用不着你保护。”代元元不领情。

蔡广霞愣愣地站在那儿,半天才明白。她朝着代元元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

过了一会儿,袁源带着那个理发的人到了六班门口。

袁源朝着蔡广霞和王锦霞问:“你们的头发是被她剪的吧?”

这时候我再看理发的那个人,好像不是昨天的那个人了。她的眼睛哭肿了,表情是一种绝望的样子。

袁源对她说:“道歉!”

那个人低着头说:“对不起,我给你们剪坏了,影响了你们的容貌,影响了九大队的形象。我犯了非常严重的错误,请你们原谅我。”

袁源问她们俩:“你们能原谅她吗?”

“能,能,原谅,原谅。”两人同时说。

我真想说,是古力在大厅看着的,是代元元让剪成这样的,为什么让她承担责任?

袁源又把这个人带到了七班,我听见七班那边又传来了和刚才一样的声音。

中午打饭的时候,这个理发的人坐在大厅写检查。代元元说,让她写3000字的检查,就两天时间,写不出来别睡觉。

那个人写了4天,每天夜里12点才让她睡觉,她4天几乎没吃饭。她放茅洗漱从六班门口走过时,都认不出她来了。

(未完待续)

 

(《中国人权双周刊》第133期    2014年6月13日—6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