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第128期）

第三章  警告

关键词：扣到100分

11月22日，晚上刚看完新闻联播之后，小哨先让一班起立回班。平常都是全体起立，依次回班，我有点奇怪，悄悄地向右面的筒道里看了一眼。看见杨大站在一班门口，我就明白了：肯定是杨大在我们看电视的时候，检查了各个班的内务卫生。我的心一阵紧张，我想：今天我的100分是到头了。

叫到六班回班了，一进门，杨亚楠正站在我的学习柜前：“这是谁的？”

“队长好，报告队长，六班劳教人员野靖环的”，我按规范回答。

她指着我的枕头包说：“你看看这叫什么呀？啊？”

我没有走过去看，我知道枕头包肯定是不合格的。因为看电视之前，我坐在门口的小椅子上，就觉得筒道里的风吹的腿凉飕飕的，我腿疼怕凉，就打开枕头包拿出绒裤穿上。就在我整理枕头包的时候，外面喊各班站队，准备看电视了。其实这时候还有几分钟时间，我完全可以整理好枕头包，可是，齐兆兰大声催我，我又怕她把队长招进来，就没来得及把枕头包重新打成豆腐块的样子。今天的卫生已经检查过了，没想到杨大会来查枕头包！此时此刻我后悔极了：宁可冷着，也不该拿出这个绒裤来穿啊！

杨亚楠接着说：“野靖环，你越来越不像话了，你的枕头包打成这个样！”

我说：“报告队长，看电视之前，我拿出……”

“你闭嘴，少说废话！看你的枕头包就行，你还说什么？”

接着，她又指着另一个枕头包问是谁的，李志新赶紧回答。

“瞧你的枕头包，你来了多长时间了，还打成这样？”杨亚楠是找茬了。

这个枕头包有棱有角的非常平整，只是正面稍微有一点斜度。李志新不敢说话。

“你们俩都扣10分，写检查。”

杨亚楠一说出“扣10分”的话，我本来悬着的心就落下来了。我明白了，她是一定要让我凑够100分，受到一个警告处分。受警告处分的结果就是劳教不能减期、不能购买食品。我被逼到了绝路上。

而且，一般的是扣分了就不写检查了，今天对我是又打又罚。李志新跟着我剐刺了。

等杨大挨班查完了，小哨通知洗衣服。

每个星期三是九大队的洗澡时间，有时澡堂的太阳能没有热水，不能洗澡，也安排换洗衣服，晚上看完新闻联播就统一洗衣服。洗衣服的时候，杨亚楠在筒道里来回走动。六班刚到水房洗完了衣服回来，我放下盆正站起身来，她一步又迈了进来。

“野靖环！”杨亚楠突然地一声大叫，我立即答“到”。

“你写检查了吗？”杨亚楠满脸怒气地问。

“没有啊。”我很奇怪。

“你还不写检查！我这一晚上都看着你，你就在这儿磨蹭，洗这几件衣服你没完没了啦！”杨亚楠的确是找茬了。

我说：“大队长，我一直跟班集体洗衣服，我没磨蹭啊。今天没时间写检查了，我明天写。”

“你还自己做主啦？你想什么时候写就什么时候写？我叫你睡觉以前交检查，我白说了？”杨亚楠说。

我愣住了：“大队长，你没说让我今天晚上交检查啊？”

杨亚楠说：“你还赖上我了！别的班都在写检查，我跟人家都说今天晚上交，就没跟你说，是不是？”

我说：“大队长，我没听到你说今天晚上交检查，如果我要知道今天交检查，我宁肯不洗衣服，也要写检查。”

“你们听见我说了吗？”杨亚楠问大家。

齐兆兰赶紧说：“听到了。”

我说：“你听到了怎么不催我写呀？”

齐兆兰说：“你爱写不写，关我什么事儿。”

李志新呆呆地站着不说话，她也没写。

“今天晚上必须交检查！”杨亚楠说完出去了。

洗澡这一天，晚上就不洗漱了。放茅回来，我赶紧趴在桌子上写检查。

李志新刚要写检查，代元元就朝着她嚷嚷起来。她们俩一个站在我左边，一个站在我右边，代元元叫嚷的声音已经不是在和李志新说话了，就是为了让我无法写检查。

写了几行字，就听见小哨喊：“拉窗帘，撤高板”，齐兆兰和其他人都起来站队了，代元元还是叫嚷着，我们三个人都没动。

正在这时，杨大又一步迈进来：“代元元，你的声音也太大点了，全通道就听你的声音了。”

“是。”代元元赶紧低头立正站好。

“野靖环，你为什么不站队？”杨亚楠只问我。

我说：“报告大队长，我写检查呢，你说睡觉以前交，我赶紧写出来。”

“你写检查呢？现在你又犯错误了你知道不知道？听到点名预令未按点名队形站好，扣10分！”杨亚楠说。

我急了，说：“大队长，你一进门就说代元元的声音大。你看见了，代元元就在我的身边嚷嚷，我们三个人都没站队，为什么只说我犯错误呢？筒道里都听见有人嚷嚷了，还不是大声喧哗吗？你这样处理问题公平吗？”

齐兆兰马上说：“野靖环，你怎么敢跟大队长这样说话？你不愧是上访的呀，你竟敢顶撞大队长啦？我叫你站队你说就不站，你不服从管理就该扣分！”

杨亚楠说：“野靖环，你不满意是吧？告诉你，再写一份检查！这份检查可以明天交。那份检查今天晚上写完了再睡觉！”

根据以前写检查的经验，只要没规定我写多少字，我就写4、5张稿纸。九大队对检查的要求非常严格，不许有一个错别字、不许有一处涂改。我写检查都不打草稿，如果有的话写得不通顺，我就再加上几句，能把意思表达清楚就得了，所以都叫我“写检查专业户”。小哨通知新生加班学习的睡觉了。这时是11点了，我已经写完了3张纸，第4张纸是结尾，我写上许多以后严格要求自己，请队长批评教育的内容，最后留下3行：签名、日期。

我仔细地看了一遍，确实没有错别字了，从门缝里塞出去，让小哨刘芳交给值夜班的队长。

睡觉是我最重要的任务，我要求自己一定要好好睡觉，保存体力和精力。但是今天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睡。我已经被扣了110分，可劳教的期限还有13个月呢，不知道杨大还会怎样来整治我，真是太难熬了！我的眼泪流到了枕头包上。马上，我又劝自己：“不要难过，一定要挺住！她们想从精神上打垮你，一定不能被打垮……”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不知道李志新写到几点。

（未完待续）

（《中国人权双周刊》第129期    2014年4月18日—5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