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第126期）

中共党专制逻辑之命题28：20世纪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解体和后冷战时代的来临，同样标志着中国共产党的党专制体制走到了自己的逻辑终结点

这是中国共产党党专制逻辑的最后一个命题，它把我们带入一个更广阔的时空领域，即20世纪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兴衰和它的历史可理解性。对这种兴衰本质的理解将有助于我们对中国共产党党专制体制之历史命运和未来结局的理解。

从历史的表象看，20世纪发生在俄国、中国和其他一些欧亚国家的共产主义运动导源于19世纪后期两位激进思想家――马克思和恩格斯――批判资本主义的理论。然而，我已经指出过，马克思其实是误读了19世纪中叶欧洲阶级冲突与社会不平等的基本性质，也没有能准确判断它的未来发展趋势。当马克思断言资产阶级议会只是实施阶级统治的工具时，他乃是以绝对主义的口吻夸大了阶级冲突在这个问题解释上的权重，歪曲了由于政治资源不平等导致的国民参政不平等的逻辑性质。而他的“无产阶级专政”的理论预期，尤其暴露了马克思政治哲学的幼稚和空想性。欧洲社会后来的发展很快否定了《资本论》所作的预言（特别是资本主义行将崩溃的预言）。如果说马克思主义经典传统中还有什么正面结果，那就是它的关于社会平等的呼吁通过欧洲社会民主党的理论和政治实践保留了下来。

以俄国十月革命发端的20世纪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是激进的马克思主义的另一项遗产，但这是一项非常糟糕的遗产。列宁基于马克思阶级斗争理论而对俄国社会发展走势的判读同样是错误的。让“无产阶级”充当“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主体，又在不间断的革命中创建“社会主义”，这不但是对“俄罗斯特殊性的否定之否定”，更是对制度现代化之普适原则的否定。问题是，这样一场被后来历史演变证明是荒谬的革命并没有限定在俄国范围内。通过共产国际这个俄国人一手操控的组织，狂热的俄国共产党人又把俄国革命的理想和组织运作模式输出到了其他国家，包括中国。列宁所建立的拥有“铁的纪律”的布尔什维克党为后来所有同类的党树立了标杆，俄国人创造的苏维埃制度也成了所有其他落后国家的共产党效法的榜样。毛泽东就曾宣布，十月革命“改变了整个世界历史的方向，划分了整个世界历史的时代”。中国的“新民主主义革命”之所以区别于“旧民主革命”，中国革命之所以已经成为“世界革命的一部分”，其依据就在这个地方(注1) 。在经历了苏东社会主义垮台的强烈震撼后，今天的中国共产党领导人已经羞于再在公开场合谈论这些陈年旧货，但表面的回避掩饰不了这样一个基本事实，即执政者当年革命的根据和建立政权的合法性，从根子上讲，是从这个地方导出来的。

1989年是20世纪人类历史中的一个重要年份。正是在这一年，继中国的六四天安门公民维宪运动以后或与之同时，在“社会主义的故乡”苏联及其卫星国也发生了一系列革命。已经存在70年之久的“社会主义制度”在前苏联令人震惊、又完全合乎逻辑地迅速崩溃；“柏林墙”的被推倒则标志着一个时代――以“共产主义”为名的专制时代――在欧洲的终于结束。从社会进化的历史哲学意义上讲，20世纪的共产主义运动是世界范围内制度现代化进程的一个重大偏离或扭曲。“征服者逻辑”和“资本逻辑”这些制度现代化演进中负面现象的存在曾经在一定程度上助长了这种扭曲，或至少成为扭曲发生的某种背景。但从根本上说，共产主义革命的失败源于这个革命自己结下的果实，特别是这个果实发生的可怕的变异。权力的自我异化在许多共产党政权中达到惊人的程度，它不仅包括斯大林式的暴政，也包括恩维尔•霍查的暴政、波尔布特的恐怖统治、齐奥塞斯库的家族统治、金日成-金正日的“皇位世袭”，等等。如今，这些统治中的大部分已经成为历史，但它们无疑给20世纪留下了极其惨痛的记录。最真挚、最高尚的动机可以导致最野蛮、最可怕的结果，以“人民”的名义建立的权力最终可能变为人民的敌人、公意的敌人。――这就是20世纪

共产主义运动留给后人的教训。好在“冷战”终于结束了，以民主政治、市场经济、公民社会建构为主要内容的制度现代化的文明之光开始普照全球大地。人类已经迎来体现新的交往规则的全球治理时代，而全球治理能够真正运转的第一个制度性的前提条件，就是专制主义国家彻底退出人类历史舞台。

这样，本命题得出了与命题21同样的结论，只不过一个从国内角度，一个从全球角度。如果说，就本土意义上现代专制主义演变而言，中国共产党的一党专制制度已经从“悲剧”演变为“笑剧”，威权主义的“成熟”乃至溃烂标志着党专制走到了自己的逻辑终结点，那么从全球角度看，20世纪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解体和后冷战时代的来临，同样标志着中国共产党的党专制体制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逻辑终结点。这样一个逻辑事实是谁也否定不了的，不管统治者是否有勇气承认它。

注释：

1、见毛泽东“新民主主义论”，《毛泽东选集》（合订本），人民出版社1968年版，页628～629。

 2006年6月初稿，2007年9月修改

（全文完）

（《中国人权双周刊》第127期  2014年3月21日—4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