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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权双周刊编辑部

不虚此行
——北京劳教调遣处纪实(三十七)

野靖环

(接第122期

被杨敏队长考题时答不出来,杨敏就认为是刘银铃没有教好,没有掌握进度,是不负责的表现,所以罚站大厅。

接着是站在我右边的代元元发言:“你就是心眼太坏了,给张小敏扣10分还不行,还要扣20分。如果不是你写材料,能给她扣分吗?以为扣了分你就不写了,你还没完没了,要早知道这样就不扣分了!”

我转过头看着她问:“是你给张小敏扣的分吗?”

“野靖环!你有完没完啦?”李颖又制止我说话。

轮到桌子那边的齐兆兰说了,她慷慨激昂地发挥得更多了,说着说着竟然说:“野靖环,你对李队长不尊重,你应该对李队长说‘您’。不尊重队长就应该扣分”。

我说:“我比你年龄大,你为什么不对我说“您”哪?你也不是文明礼貌,也应该扣分。”

“野靖环,光听你说啦!”李颖就是不愿意让我说话。

接着轮到了周素霞,她说:“我来这半个多月了,我觉得野靖环挺好的——”

马上齐兆兰、代元元、张小敏、杨小梅她们一块说:“你放屁,闭嘴,没你说话的份儿。”

我说:“李队长,你可是亲自听见了她们说周素霞是‘放屁’,你说这个‘放屁’是粗话、脏话还是骂人的话?”

李颖头也不抬地说:“说话注意点儿啊。”

那几个人赶紧答着:“是、是。”

李颖对周素霞说:“周素霞,你要有立场,什么叫挺好的?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周素霞说:“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你不是问我对她的看法吗?我没看到她坏的地方,我只看到她挺好的,我就说呗。”

蔡广霞挨着周素霞站着,是她的互帮。她马上就接了一句:“她是个好人。”

“闭嘴!让你说话了吗?”李颖是一百个看不起蔡广霞,从来没把她当人看。在这个“班会”上说我坏,可以随便说;说我好,不行。这哪是班会呀,这是批判会!

“你——”李颖指着下一个说,“说说她是什么表现,说她干什么坏事。”

这一个是亦庄开发区的农民,比我大1岁,56岁了。她瞪着眼睛看看李队长,说:“她们都说了,我也没有新的补充了。”

“算了,算了,别说了”李颖更烦了,“出去练规范。”她走到门口又回头说一句:“不许拿小椅子!”

邓秀珍是个胖胖的老太太,已经站不住了,李颖刚出门她就扶着桌子坐在了高板上。

代元元搓着双手,她一直垂着手站着,手指头被控肿了,像小胡萝卜。她朝着我发火:“就你惹的事,我的手都肿得弯不起来了。”

齐兆兰早坐下了,她的两条腿已经麻了。

杨小梅一听说到大厅练规范,急了:“我这觉还睡不睡了?”代元元和齐兆兰商量,让杨小梅去睡觉。

我没有坐下,走到对面拿出水瓶喝了几口水,就算活动了几下发僵的腿。

齐兆兰撑着桌子站起来说:“起来,起来,排队,出去练规范。”

代元元说不去练规范,要去北三学习。这是找借口,练规范多累呀!

张小敏也说不练,齐兆兰不让:“你们都不去,野靖环怎么办?”张小敏没法跟代元元比,只好排队去大厅。

我心里对李颖说:“你让我干没人爱干的活儿,天天罚我蹲在地下摆放床底下的拖鞋、盆、毛巾、牙刷,你又想罚我站大厅练规范,我今天就在你面前表演一下,让你看看惩罚我的好处,叫你明白什么叫因祸得福、看看你在罚谁!”

9个人排成两排,齐兆兰喊着口令,一会儿练队列,一会儿背23号令。齐兆兰已经筋疲力尽了,她又站着,又喊着,她知道大镜子里的队长看着呢,一点儿也不敢动。她都不知道该练什么了,不时地问张小敏:“还有什么?”

最后一个班已经洗漱完了,至少有9点半了,队长没发话,小哨也不敢让我们走,好不容易听到小喇叭里传出了一声:“回去。”

一进门,大家就都坐在高板上,马上有几个人宣布不去洗漱了,她们累得连洗脸的力气都没有了。

齐兆兰说:“野靖环,你害死我了。”

我说:“你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也觉得膝盖都不会弯曲了,浑身一点儿劲儿也没有了,但是我不能让她们看出我累的样子,我面带着微笑,端起了洗漱盆。

关键词:罚喊报告词

邓秀珍64岁了,背23号令很费劲。让她朝墙站着背,她血压又高,站一会儿就发抖、出汗站不住了,只好又让她坐着学习。平常不能出班,每天三次到大厅去吃药,就为了这一点事儿,不知挨过多少次罚了。

她的后面总是有人跟着,所以她总是走在前面,见到队长她就得说报告词,可是她经常说不完整,就得挨罚。有一次,她吃药回来,一进门就跟齐兆兰说:“报告班长,队长罚我喊20遍报告词。”

齐兆兰问:“你怎么了?”

她说:“刚才在筒道里看见队长,我说‘队长好,报告队长,我能过吗?’”

齐兆兰奇怪地说:“这没错呀!”

“我应该说‘我们能过吗?’”邓秀珍进一步说明,齐兆兰才明白。

邓秀珍站在门口面朝墙喊起来:“队长好,报告队长,我们能过吗?1;队长好,报告队长,我们能过吗?2;……”老太太喊完了20遍,坐在高板上直喘粗气。

齐兆兰说:“这回你该记住了吧?”老太太无可奈何地说:“记住了,记住了。”可是没几天又被罚了!因为她见到队长就直接喊“报告队长,我们能过吗?”这一回记住说“我们”,却忘了说“队长好”,直接就说“报告队长”了,于是她又站在墙根喊起来了。她想不去吃药了,怎么总是出错呢?

每个人在新生训练的时候都无数遍地练习,张嘴就是“队长好,报告队长”,可是只要一看见队长,很多人的报告词就都说不全了。

这一天,邓秀珍吃完药,队长说:“回去吧。”她就向后转了。

马上就被叫住了:“站住。”

她赶紧又转回来,以为队长还有什么事呢。

队长问:“你还不知道你错哪儿了?”

她这才想起来:没说“谢队长!”

这次罚她喊50遍。“谢队长1,谢队长2,谢队长3,……谢队长50!”

喊完了,她自言自语地说:“唉呦!我什么时候才能不挨罚了呀?我满脑子都是这一套报告词,怎么总是出错哪?”

好不容易有几天没挨罚了,大家都挺高兴的,可是这天又阴沉着脸进来了,进门就朝墙站着喊开报告词了。蔡广霞跟她去的,说在筒道里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接新生的警察从头到脚都要套上隔离服),老太太就站住了,可是没喊报告词。她不知道对穿白大褂的应该喊“队长”,还是喊“领导”。按规范要求,见到不认识的警察都要称“领导”。她没有立即喊出报告词,所以又被罚了。

(未完待续)

 

(《中国人权双周刊》第123期  2014年1月24日—2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