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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权双周刊编辑部

不虚此行
——北京劳教调遣处纪实(三十四)

野靖环

(接第119期

10月14日晚饭后,代元元发药回班,对我说:“李队长让我告诉你,下星期晋级考试。”

晋级考试以后就可以买150元的食品了,还可以定小炒,还可以减期。

我问她是星期几考试,她说不知道。我从来没看过晋级考试的复习题,她们考试的时候都要背好几张题。我没想到会让我考晋级,因为我是被包夹,现在一说下星期就考,又不知道星期几,我心里急得不得了。

马上就到大厅看电视了,今天是星期天,可能会让看文艺节目。我看见李颖坐在大镜子前面值班,想问她又没敢,坚持到看完了新闻联播,我就举手了。我问她什么时间考试,她说星期一。我问她:为什么不早几天通知我?她说:你自己不早学习,还问什么?我说:如果放弃考试扣分吗?她问我:为什么放弃考试?我说:一点复习的时间都没有。她说:你那么聪明,看看就记住了。我又问她考什么内容,她说考小白本(劳教局的有关规定)。我说:能给我一个小白本吗?她回队部给我拿了一个小白本。我说:今天晚上不想看电视了,我能去学习吗?她同意了。

她把我带到了北三,刘金玲每天都带着一帮文盲在北三学习23号令,有时也有晋级的在这里学习,也有考三门课的学习。

包夹的没有人跟着,我就问刘金玲考什么内容。刘金玲和李萌萌就让我在小白本上画重点,刚画完,电视就收了,学习的也各自回班。这时大约8点半,到9点半洗漱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我抓紧时间把重点看一看。

没想到,张小敏站在桌子跟前就拍着桌子叫骂起来了:“野靖环我告诉你,你今天就别想学习,你眼里没有我们,我们是你的包夹人,你不通过我们竟敢直接跟队长说话。”

杨小梅坐在我左边,代元元坐在我右边,她俩对着我的耳朵叫喊,张小敏站在我的对面叫喊,卢静也不时地插几句话。我估计三楼的人都能听见了,我的脑门真像冒火似的。但是我知道,仅有的这一个多小时,如果我不仔细看看,明天的考试就不可能通过了。我拿出卫生纸揉成小团,塞进耳朵里,尽管降低不了她们的叫骂音量,但是表示一种抗议和不屑。尽管我的心脏被骂得砰砰乱跳,我表面上却显得镇静自若。我是无法看下去了,我拿着笔在不停地抄小白本上的重点。

代元元看光骂不管用,就把脸凑到我的眼前:“别写了,跟你说话呢,你太不尊重人啦,跟你说话你还写。”

我边写字边说话:“说吧,我写字不耽误说话。”

“妈呀!瞧瞧人家,写着字还能说话,要不然刘银铃说她过目不忘呢。明着告诉你吧,就是不想让你考及格!”代元元说。

“我知道,你放心吧,不会及格的。就你们这样闹腾,我能记住吗?明天考试是时候,我把你们说的话都当成答案了。”我的手还是不停地写着。

只要是骂我,再大的声音也惊动不了队长;如果是其他人说话,队长马上就出现,轻则训你一顿,重则扣分。

第二天考试发了5张卷子,大部分都答了,考试通过了。

每天加班一小时学习的王锦霞都上床睡觉了,代元元还没回班。不知几点了,听见哗啦哗啦的声音,代元元和一个新来的进门了,新来的和我挨着床。

早上起来,看见床头牌知道她叫周素霞,是法轮功,42岁。她很漂亮,白皮肤、大眼睛,大约有1米65的个子。看样子她也是属于严管的,好像代元元和张小敏的精力放在她身上,齐兆兰和卢静、杨小梅负责对我的包夹。她一听到小哨喊:“六班站队”,就主动把尿盆端起来了。我要拿过来,她不让。她说:“我是新生,应该倒尿盆。”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二进了,知道新生倒尿盆的规矩,所以她就主动来倒了。

第二天,我提前把尿盆放在脚边,我想,反正我已经倒了7个月的尿盆了,我就坚持到底吧。可是她又抢着倒。过了几天我说还是我倒吧,她说:“不,只要我在这儿,就是我倒尿盆。”怎么跟我想的一样啊,我也就不再和她争了。

齐兆兰安排周素霞擦窗户,突然,张小敏叫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别以为我听不见。”周素霞也不说话,继续擦窗户。代元元说:“不能让她擦窗户!齐兆兰,你安排卫生区要注意,这样的人朝着窗户说话,要是让队长看见了,你担不起责任。”吓得齐兆兰赶紧让周素霞擦床栏杆。

这一段时间的叫骂声转移到了周素霞身上。她很快就背会了23号令,但是她不背八荣八耻,她说不理解八荣八耻的意思,一进时只背23号令,这次为什么又增加了八荣八耻呢?

晚饭后,李颖进班了:“你背不背?”

“我不理解什么叫‘以崇尚科学为荣,以愚昧无知为耻’。怎么判断愚昧无知?世界上有许多未知的东西,就说成是愚昧无知,我不同意这样的观点。”

“这不是你同意不同意的事,告诉你,必须背。”李颖说。

周素霞不说话了,李颖对代元元和张小敏说:“让她出来。”

两个人推搡着周素霞出去了。

还是在王锦霞加班学习完了以后又过了好长时间她们才回来,我一直没睡着,心里很不安:她们会把周素霞怎么样呢?

一直到回来我才放心。代元元一进门就说:“哼,你这种人就是叫人瞧不起,你不是不背吗?怎么李队长一说不让你睡觉,让你站一夜,你就会背啦?有本事别背啊!有本事别睡觉呀!”

周素霞不说话,很快躺到床上去了。

慢慢地知道了周素霞的情况:她是农村户口,已经没有土地了,她在家里开了个小店,专门卖香烟,丈夫干点零活,儿子上初中,日子过得很好。她在2003年被劳动教养2年,被释放后就整天在家守着这个小店,挣点钱为了儿子上学,不再和外面接触,根本没想到能出事。警察到家里搜查,一本书也没搜出来,还是把她抓走了。她问:为什么抓我?警察说:完不成任务了,只好抓你了。

我知道,这是为奥运会抓人的。

这一天,代元元又朝着周素霞叫嚷起来,原来是周素霞抄的保证书里少了一条。

周素霞说:“我不能保证‘积极参加生产劳动’,所以我不写。上次进来时的劳动都快把人累死了。我是农村的,从来不怕劳动,但是这里的劳动不是劳动,是用劳动把人折磨死。反正我不劳动就没有分,就不能减期;我要是劳动就得累个半死,那我就宁可不减期了。”

齐兆兰说:“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哪!你就先写上,过了这一关再说。现在干活没有定额了,累了就少干点儿。”

周素霞说:“我不能说假话。”

蔡广霞突然说了一句话:“你写吧,现在不让大法的干活啦!”我也想告诉她,可是我不敢说,没想到蔡广霞说出来了。

“闭嘴,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代元元不许别人说话。

周素霞很快就抄出了一份完整的保证书,不知道和蔡广霞说的话是否有关系;也许是她也看到了劳动强度比从前降低了。

(未完待续)

 

(《中国人权双周刊》第120期    2013年12月13日—12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