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第113期）

关键词：绕桌散步

我睡觉的时候腿肚子总是抽筋，疼得揪心，只好用两只手捏住腿肚子使劲掐着，身子弓在床上像个大虾。

太阳的光线射进窗户的面积越来越小了，离窗户一米的地方又不让停留，唯一的活动就是饭后围着学习柜转圈，有的人转几圈就头晕了，每个人的脸色都是苍白的。我每天挂毛巾、擦地都是活动，可是腿肚子抽筋怎么办呢？还有15个月，每天都抽筋，那怎么受得了啊！白天是不许揉腿的，除了端坐着，任何其他的姿势都不允许。我就想了一个办法，把腿放在高板的两侧支撑着地面，屁股稍微抬起一点儿，两条腿就用力了，腿肚子就绷起来了，就像骑马跨裆式。没想到这个上身笔挺、腿底下用力的姿势引起了齐兆兰的不满。她的座位在我对面，这几天张小敏、杨小梅到十班和北三去了，代元元经常出去，她就坐在我旁边执行包夹任务。

“野靖环你坐好了！”她大喊。

我说：“我这不是坐好了吗？”

“你怎么坐着呢？”她说。

我说：“你说我怎么坐着呢？”

“你屁股没坐好。”她说。

我说：“怎么没坐好了。”

“你屁股离开板凳了。”她说。

我说：“离开板凳了怎么样了？”

“不行，大白天的，你在学习时间练功！”她给我上纲上线、耍阴谋了。

她把我说成是练功，“练功”这个词在这里头是绝对忌讳的，她一定会把队长嚷嚷进来的，我不想找麻烦，于是就放松地坐在了高板上。虽然只是试了一下，我就觉得这个办法很好，所以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我还是腿底下使劲，绷紧了腿，悄悄地用这种办法锻炼着，后来腿肚子抽筋的次数就少了。

腿肚子抽筋，一天都硬绑绑的很难受。

晚饭后，绕着学习柜走了一会儿，齐兆兰就走不动了，让大家都拿小椅子在门口两边的床前坐下，等着看北京新闻。齐兆兰坐在我对面，两只手托着下巴和旁边的人小声聊天，我就用手揉捏腿肚子。我刚揉了几下，齐兆兰就不让我揉了。

我也不耐烦了，说：“你可以在这儿聊天，你干什么都行。我的腿疼，揉揉就不行？你太过分了！”我边说边揉。

她说：“就是不许揉腿。”

我还不停手，说：“谁规定不让揉腿？学习时间不让揉，现在这是自由活动时间……”

“野靖环！坐好了！”突然一声大喊像炸雷一样。

抬头一看，袁源瞪着圆眼睛站在了门口。

“野靖环，你看看你们班里，人家是怎么坐着的，你看看你班长齐兆兰是怎么坐着的！”

这时候我才发现，刚才齐兆兰还托着脑袋坐在那呢，这会儿的功夫已经笔杆溜直地双手放在膝盖上按规范坐好了。看她那个样子我突然笑了起来。

我站起来说：“袁队长，我的腿肚子经常抽筋，很难受，揉揉能轻松点儿。”

“腿肚子抽筋你求医，你揉就不行。”袁源说。

我说：“自己揉揉就能减轻疼痛，我去看病也不能让大夫给我揉腿呀。”

“我告诉你，你听懂话没有，有病求医，你不能自己治病。”袁源说。

我说：“这是一种最基本的自我保健，老百姓都知道哪疼揉哪，揉揉就舒服一些。”

“你想舒服是吧，想舒服就别进来呀，进来就没有舒服的日子。”袁源说完就走了，我心里骂了一句“犯浑！”

9月13日新生王锦霞进了班。晚饭后，新生都去大厅练规范，我和李承敏给王锦霞套被子，她们都站在门口那块空地聊天，我就和李承敏抱着被子到窗户前面的地面上套起来。我正跪在被子上用手铺平棉套时，突然听见：“野靖环，我来了你还不起立。”

我抬头一看袁源已经站在了学习柜和床的过道里。我和李承敏赶紧站起来喊：“队长好。”

袁源拉过来一个高板坐下说：“我都进屋了你还不起立，你太目中无人啦！”

我说：“袁队长，我正在地下打被子，没看见你进来。”

“你装什么啊？门口都喊了‘起立、立正’了，别人都喊了‘队长好’了，你还听不见？”袁源说。

我说：“袁队长，我老了，听力差了。也许大家喊的声音小了点吧？因为李成美也没听见。”

“什么声音小啊？我们几个都是大嗓门。”那几个人说。

我这才发现，班里只剩下代元元、齐兆兰和张小敏了。其他人不知哪去了。如果其他人在屋里，肯定会大声喊的，按规定，声音小了要挨罚的。

“你别狡辩了，看见队长不起立问好，扣10分。”袁源说话时强忍住笑的样子。

这时候我看见齐兆兰她们站在门口捂着嘴笑起来。我明白了，这是袁源设的一个圈套。

我说：“袁队长，我没有起立是因为我没有看见你进来。当我知道你进来了，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立正问好。我这样做还不对吗？”

“你是故意看见我不起来，装作在这打被子。”袁源说。

我说：“袁队长，我打被子是事实吧？我帮新生打被子还错了吗？”

“打被子你没错，但是你不起立就错了。”袁源笑嘻嘻地说。

我反问她：“你怎么判断我是装作没看见哪？”

“别狡辩了，都知道你会说，无理狡三分。你要是再说就是顶撞队长，我继续给你扣分。”袁源把笑脸收起来了。

我只好一句话不说了，王锦霞的被子我也不帮她打了，坐在高板上生气。

王锦霞从大厅回来了，被子还没有打好，我又忍不住去帮她。

从此以后再也不在窗前打被子了。在门口的地下打被子时还不停地朝外看，我总是提心吊胆的，只要有人从门口走，我的心跳就加快，生怕警察进来的时候我听不见。

（未完待续）

（《中国人权双周刊》第114期   2013年9月20日—10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