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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权双周刊编辑部

泣血的“草根声音”(二)
——北大荒垦区上访问题调查

蒋巍

(接112期)

二、欣欣向荣的北大荒和我的困惑

当我疾风烈火般在电脑上敲完这部调查报告时,整个生命仿佛被冻结了,那是惊愕与疼痛的寒流包围了我的身心。

我曾在北大荒做过8年知青,那片土地寄放着我那么多鲜活而悲壮的青春记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的青春热血,永远像一片花草生长在那片丰饶的土地上。那里曾经的壮烈和如今的辉煌,一直是我的骄傲、挚爱与向往,当然还有深深的牵挂。我深知,从一群赤脚中国军人用血染的肩膀拉动“东方第一犁”的那一天开始,三代北大荒人前仆后继,流血牺牲,无私奉献,把亘古荒原打造成今天繁荣昌盛的“北大仓”,北大荒人是顶天立地的黑色群雕。每当在电视上看到喷洒农药的飞机(全部由农工付费)掠过千里沃野,康拜因(全部属于家庭农场私有)轰鸣着驶过金色麦海,一架架塑料大棚(全部由农工自费购置)绿意盎然,肤色黝黑、满脸汗水的北大荒人在田间辛勤劳作,我都倍感亲切,感慨万千——那就是我青春年华的第二故乡,那就是我永远不能忘怀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啊!

因此,从开始这次田野调查到完成本文的写作,我度过人生中最为沉重的一些日子。

我并非有意为之。完全是因为一个偶然因素,不期然撞上我所熟悉的北安分局引龙河农场农工唐维君。因为上访,他遭到农垦公安部门的抓捕,正处于逃亡中。2003年,我曾为他写过一篇纪实文学《你代表谁?》,因此他第一个打电话向我求救。他是一个从来没有学会屈服和沉默的汉子,文化不高,却在同不法行为斗争的过程中把自己锻炼成“法律专家”,国家制定的有关扶助“三农”的法规,这家伙倒背如流。我写作此文,得到两位法律工作者,也得到他的许多指教。

2010年8月下旬的一天,我和唐维君在北京见了面。他讲述的那些带有区域性、“政策性”的伤农害农问题和悲惨的个人遭遇,让我深感震惊。在今日繁荣昌盛的祖国,在“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的北大荒,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出于对那片土地和那里父老乡亲的感情,也出于作家的良知和责任感,我决定进行更为广泛深入的调查。

当我几乎彻夜不眠,激烈地敲击键盘的时候,指下砰然作响,仿佛能溅起火花。今天,改革开放的中国正在书写前所未有的辉煌与壮丽,激流勇进的中华民族正在创造举世瞩目的成就与奇迹。从首钢烈焰熊熊的巍峨高炉,到遍及贵州大地的扶贫工程,从高速铁路的建设工地,到南水北调的移民村落,在热气腾腾的中华大地上,我经历了那么多的激昂与振奋,目睹了那么多的雄心与激情,倾听了那么多的自豪与欢笑。也因此,当我踏上北大荒这片久违的热乡热土,看到一派欣欣向荣的丰收景象时,我无比振奋。同时,当我听到一些农工的哭诉,看到失落在某些角落的“阳光下的眼泪”时,我不能不震惊了。

蓬勃发展、执政为民的中国不能漠视每一滴眼泪!

构建和谐社会的中国不能容忍每一滴眼泪!

社会主义的中国必须关注每一滴眼泪!

对此,一个作家无权保持冷漠和沉默。

考虑到事关重大,涉及面较广,2010年11月3日,我将10余万字的调查报告《疼痛的黑土地——写给党中央、国务院的举报信》实名寄送有关部门。

附信中,我提出如下问题:

一、在北大荒垦区,少数农场拒不落实党的惠农政策、侵害群众利益的问题已持续多年。农工们为此奔走呼号、上访告状多年,为什么相关部门长期麻木不仁,无所作为,听之任之?

二、农工们反映的事情,调查起来并不难,是非判断也并不复杂,但为什么他们总是“斗争,失败,再斗争,再失败”,迫使他们不得不十几次、几十次进省入京上访,最后甚至被扔进囚室关押。各级接访部门付出极为繁重而艰辛的努力,但农工们的合理诉求依然没能解决,接访部门大量的和惊人的“重复劳动”意味着什么?

三、一些上级单位派去的调查人员,到那里走了一圈后,归后没有任何结果,农工们反映的问题依然“江山依旧”。这个责任究竟谁负?

显然,我听到的是一些长期被拒绝的“草根声音”。

2010年12月初,我的调查报告经国家有关部门批转到黑龙江省委。12月9日晚4时,黑龙江省委督察办公室主任周先生致电给我,说省委领导高度重视我的调查报告并作了重要批示,相关调查核实工作将很快展开。我深感欣慰并提出几点恳望和请求,其中一条是请黑龙江省调查组“一定要保护好接受我访谈的上访农工,不能让他们再次受到伤害。”12月下旬和今年1月,黑龙江省调查组抵达垦区,就我所反映的问题开始了认真的调查核实工作(属于林业系统的古东河林场尚未进行)。

在我深入黑龙江进行调研的过程中,坦率地说,那时我对于垦区少数农场出现的问题及其根源还缺少深入的考察与梳理,情绪还比较激愤。当我开始动手改写这部纪实文学的时候,我觉得必须厘清自己的思想并做些深入的、理性的探讨了。

(未完待续)

 

附录三:

黑龙江农垦研讨会发言摘要

中国作家协会创作部原主任蒋巍说:黑龙江农垦是“土围子”,作为国有企业,党政企公检法六位一体,是问题的总根源;只有黑龙江农垦农民现在还交粮交税,负担沉重,如此水深火热!数百人被关押、拘留、劳教、被关进精神病院、黑监狱;黑龙江农垦存在大量的黑地,农垦公布的土地4000万亩,实际5000万亩以上,甚至有人估算8000万亩。黑地不在国家账上,所收税费也不在农场账上,巨额资金逃过审计、财务监督。

著名三农专家、北京大学地方政府研究院院长彭真怀说:有几个没想到,黑龙江农垦公然违法没有想到!把农民地变成黑地贪污腐败,不仅是对农民的侵犯,也是对国家利益的侵犯,是犯罪行为!

著名学者、中央社会主义学院王占阳教授说:黑龙江农垦就是独立王国,公然违法,还到北京抓人,是有组织的违法违宪对抗中央的行为!国营农场必须改革,必须统一国家的法制。农场自养公检法,公检法成为打手、工具,这是荒唐的事!

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副会长、中国改革报告主编陈剑说:在黑龙江农垦,公安、司法成为家奴,没有基本的是非。一些干部不仅脱离群众,而且演变成黑社会,进行犯罪,对中央政策屏蔽。

著名学者、中国社科院研究员刘仁文说:用劳教对付农民是违法的,公检法应当划归地方。

北京大军智库经济咨询公司主任、著名学者仲大军说:反腐败要打老虎、揭盖子,要撤销农垦总局。

国家行政学院教授魏宏、中央财经大学教授李轩、著名律师兰志学说:要从黑地入手查处腐败。

著名律师扬智勇博士呼吁撤销农垦总局、撤销农垦公检法。

著名治理专家周鸿陵说:黑龙江农垦黑幕令人震惊,令人发指!反映了正义的缺失,中国必须开展社会进步运动!

著名媒体人王学会说:中国最大的三农问题就是北大荒问题,包括它的黑监狱问题。

高层领导信息网总编李曰仁说:不解决黑龙江农垦问题,不进行赔偿,那么北大荒将永无宁日!

著名公益人士陈青林说:黑龙江农垦农民跌入合同陷阱、贷款陷阱、体制陷阱、身份陷阱,既不是拿工资的工人,也不是免除税费的农民。

著名媒体人张银平(改革内参记者、《名家论改革》主编)、杨宏生(中国商报主编)、欧阳劲(太平洋月刊总编)、孙伟林(民主与科学杂志社社长、总编)等发言希望凝聚力量,形成合力,推到黑龙江农垦的土围子。他们指出:调查组去根本调查不出问题。黑龙江农垦是没有阳光的黑暗王国!

 

(《中国人权双周刊》第113期   2013年9月6日—9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