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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权双周刊编辑部

何老是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领军”角色
——在何家栋先生逝世五周年暨何家栋文集首发式上的发言

崔卫平

看到这两本书出来,放在手上,真的很高兴。我也知道前边发生的事情。07年那回书要出来,我应该也是有点分担的。当时的计划是,书出来以后,不能那么多搁在何老家,散了保存,以及分送到大家手里。我离何老家很近,自然是分担对象。记得头天晚上在宋庄看纪录片,出来之后接到短信说何老去世了。第二天早晨起来,等丁东打电话来过去拿书,但是没有电话来。于是打电话过去问,才知道丁东被带走了,马上就往小群家赶,看到了警察走后的狼狈现场。小群还给我看了警察拿走许多书籍杂志后留下来的收条。从此之后,何老的书成了心头之痛,想到就特别难受,本来他自己也许赶得上看一眼的。

我和何老认识比较晚,认识之后就比较密切。因为家住得很近,走路就能走过去。不仅我自己去,我还带朋友去,我把何老当作我家附近的风景区,经常带朋友去“参观访问”。最早应该是2002年,是丁东带我去的,当天我就做了何老的思想访谈,大概有一个半小时,他就讲了政统和道统的问题,我有这么一个影像资料在手上。

后来有两件事特别值得提。第一,何老为我译的《通往公民社会》写序,写得非常好。尤其是他在米奇尼克“民主是灰色的”基础之上,加上了“妥协是金色的”这个表达,因此这个句式“民主是灰色的,妥协是金色的”传得非常广,促进了米奇尼克思想的传播。第二件事情是,刚才丁东提到,李慎之先生去世后,他慢慢地进入一个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小群体的“领军”角色。开始他一直是推辞的,后来不断有人对他说,李慎之先生在世时经常和年轻朋友聚会,一个月吃一次饭,李先生去世之后,何老最好担当起这个角色,将年轻朋友凝聚起来。何老犹豫了太长时间,有一天终于把我叫去,说卫平我们来做这个事情吧。我于是责无旁贷地帮他联系人吃饭,打电话,确定时间。地方都是我找的,都不理想,但是见的朋友还是很理想的。有一次(应该是四月底)有很多人,三十多个吧,查建英也来了,她一下子见了许多朋友,然后说:“这像八十年代回来了”。

到现在我也没有写出有关何老的回忆文章。好像自己对于死亡没有什么概念,没有遇到家里特别亲近的人去世,不知道人们就这样去世了。我也不会觉得何老就这样离开了我们,不知道怎么写,回避这件事情。但是在我的文章中,一直反复使用何老的这句话:“我到现在也还说不清楚我们这个时代人是怎样变异的。为什么人追求的东西最后转而反对他自己。人的智慧不足以应付他们造成的问题。”他当面跟我说过这句话,后来发现这句话写在他的小说开头,应该是作为题记。

我把他给我看的小说的打印稿,从头到尾都看了。他第一次拿给我的时候,对我说:卫平,咱们拿出去出版,得半个诺贝尔奖回来。说的时候,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过一阵子又对我说:卫平,那个小说咱们不发表,等我去世之后再发表吧。这是个什么小说呢?我看了,是他早年在太行山参加革命的故事。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年,十四五岁,很年轻。当时环境很混乱,很不安定,总是在跑,在铁路两旁跑来跑去,不停地转移,很有电影镜头感。他跑的过程中(也就是参加革命的过程中)先是碰到一个漂亮小姐姐,比他大不了几岁,保护他,带着他一起跑;后来跑来跑去,又碰到另外一个漂亮小姐姐,这个小姐姐比那个小姐姐更漂亮,保护他,带着他一起跑。我说这个小说像“革命的红楼梦”。

看了小说对何老有进一步的了解。何老是一个特别有灵气的人,不仅是才气,是灵气,他顽童的一面也是灵童的一面。这个人思想特别通透,心灵特别通透,心里好像有一面光闪闪的镜子,能够照亮周围一切。许多人思想先经过概念、逻辑,需要扶手、把手,他是通过心灵一步到位,然后加以详细论证,很有穿透力。我带去的朋友都对他称赞不已。可惜,他说过什么,我大都不记得了,都是关于忧国忧民的。

我真是非常有幸,后来几年和他有比较多的接触,向他学了很多东西。我也感谢何老的夫人,我经常去拜访何老,陈老师还会给我倒很好的茶喝,他们家的茶很好喝。